尾声
淑妃坐在妆镜前,看她将金梁冠、七宝璎珞围髻、金镶玉满池娇分心、蓬莱仙人掩鬓簪等一一拆下,又将挽起的发髻拆散,细细篦过一遍,最后摘下一对金镶宝珠梅花耳坠子。
淑妃生育之后伤了元气,遇梳篦则落发,渐有发薄不胜梳之态,她亦无可奈何。此时枯坐无聊,随手拆着梳齿上缠绕的断发,又听玉稠闲闲地说起三皇子晚间睡觉的情形,忽然冒出一句:“他是奉命出宫的,行动都在皇上眼里,所以一回来就觐见——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不必担心。”
玉稠不由得一愣——淑妃鲜少主动谈及此徵王。她思忖着要不要再问问,却见淑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床头,从格子深处摸出薄薄一卷书来,一页一页地翻着,神情恍惚不定。
那只是寻常一本仿宋人折枝花卉画册。玉稠以为淑妃又要赏画儿,连忙移过灯烛,却见册子里原来夹着些散碎画纸,正被她一张一张抽出来。
那是历年司礼监印制的消寒图,图中梅花朵朵皆是白描勾成,未经点染。玉稠知道淑妃不喜消寒图,是以这咸阳宫中从不张挂此物。她却不知原来每年没有用过的消寒图,都被淑妃暗暗收了起来,共有七张之多。
“其实,嫁与杀父仇人,是有违伦常的吧……”
玉稠不知如何接话。
淑妃的声音虚无缥缈,不知所云,好似她梦中自语,并不期待有人回应。她将七张消寒图拢在一起,卷成纸筒,伸入烛火之中。画纸霎时间变成了一蓬火苗。
“娘娘仔细烫了手!”玉稠低声唤道。
她松开手,燃烧的纸卷落在砖地上,转眼就烧尽了,只余下几许火星打着转儿,空中浮动着淡薄的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