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人面蛇
颇具规模而又秀美精巧的平西王府在阳光照耀下辉煌多姿。这是南明永历帝的官殿,经平西王历年扩建,更具王宫气派。
宫殿群落的中间是银安殿。
吴三桂此刻正坐在银安殿西侧的王储花园列翠轩前观赏歌舞。和他并肩而坐的,一个是从福建远道而来的靖南王耿精忠,一个是已经从广东来了半个月的平南王之子尚之信。
三人之中,吴三桂已须发皆白,显然是老一辈了;尚之信目前虽尚未袭王爵,但平南王府及广东全省的军政大权全操他手,视为平南王不为过;耿精忠则是袭父职的王爷,较为年轻。
这是三位藩王的秘密会晤。
三藩的麻烦事,三人心中都明白,但究竟怎么办?三人之间从来没亮过底牌。这么大的事体,利害相连,三位一体,不明心相向怎么行?
于是吴三桂恭请二王前来“游览”云南。他们已经在这里磋商、观看了两天,各方的情报都汇集得差不多了。
“二位贤侄都看到了,”吴三桂微笑着转脸对尚之信道,“我这里怎么样?”
“太美了!”尚之信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草坪,草坪上吴三桂最漂亮的两个侍妾八面观音和四面观音正在表演“天女散花”,舞得长袖飘飘,莲步轻移,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尚之信看得出神,竟好像没听清吴三桂问的问题,他咯咯笑道,“这还用老世伯问?真是一对儿人间宠物!”
旁边的耿精忠很讨厌尚之信的粗俗,听他话不对题,忙岔开道:“我虽来得迟些,昨日看过老世怕这里的局面,真像是干事业的,恐怕尚世兄那里也未必有这么多的军马粮饷!”
尚之信仍然心不在焉,赞不绝口的笑道:“美人香草,香草美人,这是多好的局面!我就看不惯他娘的那些旗装姑奶奶,大脚片子蹬了个‘花盆底’,挺胸凸肚的,没一点风韵。像老世伯这样的大英雄,正该配有这样的绝色佳人。”说着侧过脸来,向厢屋里的内眷看了看,见只有一个老态龙钟的福晋张氏,便问道:“怎么没见如夫人?”
显然这是在问陈圆圆。吴三桂不禁皱了皱眉头,心里暗暗思量:从尚之信上山以来的表现看,此人是个十足的饭桶加色鬼,靠这样的人共来打天下能行吗?吴三桂无可奈何地干咳一声,笑着说:“她已经老了,近几年又体弱多病,我在西峰上给她修了一座水月庵,让她在那里静养……”说罢,喟然叹息了一声,才又说道:“圆圆和我情份深重,这是真的。但也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说我姓吴的‘冲冠一怒为红颜’,才引清兵入关。这也真是小看了人——我本是冲冠一怒为社稷啊!哪里想到后来竟弄成了这样的局面。”
“老世伯的英雄鸿志,岂是平庸俗子所能明白的?大丈夫行事,何必计较名利?况且现在也还来得及挽回,不过再晚就不成了。”耿精忠对美景美色都看不进去,宽慰奉承吴三桂之余仍不免忧心忡忡。
三年前,他曾进京见了康熙,他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了。康熙的豁达风度对他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他所表现出的少年老成,深邃练达给他留的印像太深了。康熙完全不像吴三桂说的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想了想,耿精忠笑着说:“傅宏烈仅受到革职处罚,说不定还要重用,有人传说要把他派到广西来。你们二位可要小心一点啊!”尚之信听了“傅宏烈”三个字,微微一怔,说道:“这个人称得上是个人物,除了会写几篇马屁文章,军事上也能来几下,是一块扭股糖,沾惹不得。”
“这不要紧,傅宏烈早有办法对付,你们放心好了。”吴三桂微笑着说。
“好,”尚之信一脸横肉,咧嘴笑道,“有老世伯挡着,‘皇帝不和娘娘睡’,咱们弟兄就不管他这扯淡的事了。”
耿精忠一向以儒将自居,很听不惯尚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