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计就计
翻了两翻,“十五个!你这个小郎君,玩得还痛快吧?”
“太精彩了……”康熙迟疑了一下,含含糊糊地答道。
“不容易啊!”老人抬脸望了望万头攒动灯火辉煌的街市,叹道,“今年总算过个节……打从顺治爷坐北京,算来快三十年了,前头几年闹兵荒,后头几年收成不好,夹着鳌中堂一个劲地圈地,真邪门了,一天安生日子也没有!这总算熬出点头来——再折腾几年呀,像你这么大娃子怕连灯节咋过都不知道了!这真托了安拉和康熙爷的福了!”
老伯一席肺腑之言,直说得康熙心里热乎乎的。谁说老百姓蠢,他们比谁都精明,谁给他带来恩惠与灾祸,他们嘴里不说,心里有里雪亮着呢!为了能够一统天下,实现国家长治久安,使善良的老百姓都能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康熙坚定了平定三藩的信心。
康熙一行人在灯市上逛了好久,好久……
次日,康熙比往常晚起了一会儿。辰时正三刻,自勤政殿退了朝,一回到养心殿,便走进东暖阁,坐到御榻上,一面喝着小太监献上的燕窝参汤,一面赏玩昨天才摆放在螺钿几上的一座巨大的青玉山。
这被称作“南天奇观”的玉山,高有尺许,宽有二尺,用整块青玉雕成,雕的是云南石林风光。那参差峰嵘的异岫剑峰,密如春笋,有的如银戟指天,有的如雄鹰展翅,有的如巨像登崖,有的如紫莲竞放,有的如灵芝承露,有的如母子偕游,有的如娇女亭立……千姿百态,令人愈看愈爱,恨不得肋下生双翼,飞到万里之外,去尽情邀游、吟咏一番。康熙一面观赏,一面暗自感叹:这澄碧无暇的巨大美玉,已经难得;这巧夺天工的匠艺,也属难能可贵;而那忠诚孝敬的巨下,更令他欣慰。他把献宝的云南巡抚朱国治的名字,默念了好几遍。然后,伸开盘坐的两腿,斜倚在黄缎拐枕上,朦胧双眼,沉醉在满意和幸福之中……
他八岁登基,成为万乘之君,十七年来,在祖宗创建的基业上,又做出了威镇天下的业绩。如今,九夷臣服,四海靖宁,虽有三藩忧虑,相信也不会存在太久,可以算得上是国泰民安,物阜年丰。连最难驾驭的读书人,在他的怀柔之策感召下,也都埋头寒窗,穷经究史,苦苦追求举业禄事。因此,近几年来,天下士子不论口中笔下,悖谬忤逆之辞,几乎绝迹。他再也勿须像自己前辈那样,动辄大开杀戒,以惩罚那些识经知史、舞文弄墨的不驯逆种了。是的,怒口难箝,怨口难箝,恨口更难箝。他们的孔圣人讲的,乃是至理名言:要以仁爱治天下,“我欲仁,斯仁至矣!”咳,威慑镇伏,终属下策,只伯难逃后世史家的苛求,他似乎有些悟解了。
方才早朝时,从大臣的妻对中,他又得知,今岁四方宁静。虽则零星不轨之徒,时或有之,但结伙成股的叛逆之匪,已经绝迹。除陕甘和淮水下游的苏皖几处地方,略遭水旱之侵外,四海之内,五谷丰登。对那黄沙弥天的陕甘荒漠,他无暇御驾亲莅,只能命臣下“亲临察看,妥为恤抚”。他打算再作一次江南之游,顺路在淮河与大运河交江处,巡视几处地方,散放一些救助银两,使水患区的百姓亲沐浩荡皇恩,岂不是两得之举!
想到江南,康熙立刻逸兴身飞。前几次南游的情景,一一浮上心头。那瓜州古渡的月色,二十四桥的烟柳,浩淼太湖的帆影,鲜美无比的鳜鱼,粉面细腰的吴女,以及苏州的玲珑秀园,西子湖上的波光塔影,虎丘山上吊古,鼋头渚上赋诗……真令人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提起赋诗,一种得意之色,浮上康熙的眉梢嘴角。是的,自大清朝开国到他为止,没有一位帝王堪与自己相匹敌。他的诗工整豪放,他的字道劲飘逸……是的,朕不但把大清朝的疆域、国威,推上一个鼎盛的峰巅,也把盛朝的文苑朝馆装点得五彩斑斓——不愧为空绝百代、才华横溢的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