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决策
五华山平西王府内的后花园,有一座精致的小楼,翠阎飞檐,绿窗朱栏,绣慢重重,红灯隐隐。
看上去仿佛是座闺房绣楼,可是没有主人的特许,谁走入北楼二十步内就要杀头。小楼四周乔木浓密高大,灌木丛生,小花悠闲地开放枝头。武备森严的护卫们就隐身在树丛间,随时都能抽刀断人首。确实也有好些不知底细的奴婢在此丧命。
如果吴三桂有斯文气,会给这座幽静雅丽的小楼起个动听的名字,诸如望月楼、春雨楼之类;但他是武人,最讨厌酸溜溜华而不实的蛮子味,只简单地称之为军机楼,一语道破其中要害。
傍晚,吴三桂、耿精忠和尚之信三藩王,就在该楼秘密会见来自京城的朱三太子——杨起隆。
几个人商讨了目前的局势,境况相当不妙,顿觉心事重重。
吴三桂甚至有点烦恼,他抬头看看厅上的条幅,用宣纸绢裱糊的十个茶杯大的字,虽然写得毫无章法,却是自己的处世真决:
得意不快心,失意不快口
吴三桂闭了引印在椅子上,好像在聚识自己的勇气和智慧,好半天咯咯冷笑一声,目光陡地一闪,“不要垂头丧气,形式大变就在目前!”他的嗓子有点暗哑,幽幽的目光注视着摇曳的烛光,一字一板地说道,“这个藩若是好撤,早就撤了!咱们分头相继请求撤藩,肯定够小皇帝受的!汪士荣先到陕西,已经说动了马鹞子下属二十几个军将,一打起来西边立时便要他好看。现在孙延龄成了傀儡,别人不知道他,我最清楚。别瞧他狗颠屁股似的撵着孔四贞巴结,其实是个爱面子的叫驴,他服气不下!汪士荣再去那煽一把火,不烧也得烧起来。孔四贞一个小小臭虫能顶起卧单来?我们要打起精神来,大戏就要开场了!”
这个话对杨起隆来说,有点文不对题,他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沉吟良久,方道:“我在京城时,听说皇上曾到过额驸府,不知是何用意?”
“我看康熙是想去摸世子的底儿,他心里不踏实!”说话的是耿精忠,年纪虽老,嗓门儿却很大,声音很脆,“朝廷害怕用兵,又不甘示弱,想太平了结三藩。”
杨起隆眨了一下眼睛,他最担心的便是“太平了结”。无乱可乘,朱三郎百万会众便是一群乌合之众,能派上什么用场?沉思一会儿,便用目光询问举足轻重的平西王。
“朝廷当然不愿随便兴军,作一点试探也未尝不可。”吴三桂目光深沉地扫视着众人,“现在最关紧要的不是猜他们在想些什么,而是要看他们在做些什么——尚贤侄不妨将各处情势谈谈,大家参酌一下就明白了。”
近来,尚之信感到自己越发被平西王所信任,说明自己的作用不可忽视,听到吴三桂的问话,便骄傲地一腆肚子,清了一下嗓子说道:“现在朝廷在热河、辽东、内蒙练兵,人数总共三十五万,很上劲,遏必隆前不久还巡视了各地练兵的情形。又花十万内币,请了个西洋人张诚督造红衣大炮,这件事康熙还亲自看了。青海、内外蒙到塞内的通道都设了卡,一律不准地方官乱征马匹,朝廷自己征的马却比往年多出一倍。米思翰征粮更是卖力,今年约比往年多三成……我们的难处也有所加大,但马匹从西藏那边源源征入,兵额又密增了十三佐……”他很熟悉情况,足足说了大半个时辰。
“针尖对麦芒,这就是眼前势态。”吴三桂听完笑道,“平南王请撤藩准了,加一条袭王爵,却不准;我和靖南王的奏折里语带牢骚,估计照样准了——这就是气魄、胆识,不能不佩服这个小满鞑子!”
“足下日子并不好过啊!”杨起隆神气庄重地说道,“假若皇上真的准王所奏,王爷你能够平安回辽东,以养天年就算得上吴家祖上有德;王爷你如果抗旨不撤藩,一条绳子锁拿北京,锒铛入狱,大祸不测;王爷你倘敢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