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他可肯出卖，这却要与他商量。”宋子英听了大喜，连忙立起来朝着秋谷深深一揖道：“贡一春一翁当真有几所房子，那是再好没有的了，只是还要费秋翁的心，前去同他商议。”秋谷连称不敢，道：“这点事儿值得什么，也要这般多礼，我回去问他就是。”宋子英又谆谆嘱咐了一番。

    秋谷因记念着一春一树的事一情一，不知在船上怎生光景，便别了三人先一自一走了。到得船上，见一春一树伏在船上假寐，秋谷唤了他一声，一春一树失忙张致的跳起身来，两边张望，见是秋谷回来，方才坐下。秋谷问一春一树可曾看见那两间水阁开过楼窗，一春一树摇头叹道：“我在船头上等了半天，望得眼睛都有些酸溜溜的，那里见他开甚楼窗？并且连人声都一毫没有，不要是上了那一妇一人的当罢。”秋谷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他是假是真，姑且试他一试。”一面说着，一面掏出表来一看，已是十点十五分，秋谷便取一张东洋纸信笺铺在桌上，提起笔来不知要写什么。忽然一想道：“坏了，坏了。”急问一春一树：“程小姐可能识字？”一春一树道：“眼前的几个字儿尚还认得，就是粗浅些的或是信札，也都懂得意思。”秋谷喜道：“这便还好。若是一个不识字的，便又要另想法儿。”说罢，取过笔来向笺纸上一挥而就，写了几个字儿。一春一树倚在案头，看他写的是“贡一春一树到明日早十点钟”。就是这十个字儿。一春一树迟疑道：“何不写得明白些儿，却要这般含混？”秋谷把一春一树呸了一口道：“你这个人真是糊涂！这不过预先问个信儿，我一自一己也保不定十分把稳。若依着你的意思，写些私一情一话儿，万一射到楼中被第二个人拾去，还了得么？所以我只写这几个字儿，就使被旁人拾去，也想不出这里头再有什么机关，你还嫌我写得少么？”几句话说得贡一春一树又羞又喜，暗想章秋谷这人真是一精一细，我此番央他同来，也不枉了我一番跋涉。如今世上那里还有这样的好人，为着朋友的事一情一肯这样尽心竭力？心上这般着想，却感一激一到万分。

    只见秋谷把方才写好一张信笺，折了一个方胜，取一条麻线，结结实实的扎在笔梗中间，把手招招一春一树，走出舱去。一春一树也随后出来，到船头上立定。

    正是那七月中旬的时候，玉宇无尘，银河倒影；纤云四卷，清风吹空。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天中，照得水面上十分澄澈，万籁无声，那景物甚是凄楚。

    秋谷走出船舱，举头仰望，见那上面的楼窗依然紧闭，月光照着，好像里面隐隐有灯火一般。秋谷把那一支袖箭放在手中，又仔细打量了一会，见那楼窗的样子都用竹纸糊在外边。秋谷翻身走到船边，离开数步，放出眼力觑得较亲，用尽平生之力发了一箭。只听得“呼”的一声，那支袖箭竟穿入楼窗里面去了。秋谷大喜，一春一树倒吃了一惊，低低的赞了几声“好箭”。秋谷见那支袖箭一直穿入楼窗，便同一春一树两人在船上坐了一会。冷露无声，西风拂面，虽是新秋天气，却也有些凉回枕簟，露冷罗衣的光景，便拉着一春一树进去睡了。

    一春一树睡在床上，千思万想的，这一夜又不知转了多少念头。好容易巴到天明，叫醒了秋谷一同起来，吃过点心，说些闲话。差不多十点钟，秋谷又取一张东洋信笺写了一回，却不许一春一树近前来看，只叫他到船头上去等候。一面仍旧折成方胜，又寻了一枝笔，照依昨日一般，如法炮制的制备定当，藏在袖中，走出船头立定，目不转眼的看着那上面的楼窗。不多一会，果然只听得“呀”的一声，楼窗开了一扇。秋谷眼力最尖，早看见一个丽人，腰肢袅娜，骨格轻盈；眼含秋水之波，眉锁一春一山之恨；云鬟半卸，脂粉不施，娇怯怯的倚在楼窗向着下边张望。面上好像带着几分病态，越显得弱不胜衣；更兼泪眼惺忪，愁容寂寞，那一付带病含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