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论真赝注释神禹碑 数灾祥驳翻太乙数
子云见上菜的家人一件新衣上爬着个虱子,候他上好了菜,叫他拈掉了。道生即问关子玉道:“世兄博览经史,不知方才这个虱子见于何书为古?诗词杂说是不用讲的。”子玉劈头被他一问,呆了一呆,想道:“这个字却也稀少,他说见于何书为古,这些扪虱、贯虱就不必讲了。”婉言答道:“小侄寡闻浅见,读书未多。见于书史者也只有数条,大约要以阮籍《大人先生论》‘君子之处域内,何异虱之处□中’为先了。”南湘道:“还有《史记》‘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道生道:“此二条尚在《商子》之后,古有虱官,见于《商子》。《汉书艺文志》传《商君书》二十九篇,后来亡其三篇,只传二十六篇。内有仁义礼乐之官为虱官。杜牧之书其语于处州孔子庙碑陰曰:‘彼商鞅者,能耕能战,能行其法,基秦之强,曰:彼仁义虱官也。’盖仁义一一自一一人心生,犹虱由人垢生。译虱字之义似易生且密之意,不知是否?”南湘、子玉拜服。次贤道:“今日道翁要开书箱了,幸这些陪客都还可以领教。若单是我一个,我就不准你讲。”道生笑道:“你们都是些才人词客,无书不览,我这老朽,岂敢班门弄斧。况且少年时也是些耳食之学,随听随忘,如今都不记得了。”子云道:“前日次贤见过大著内有一种《醒睡集》,此书可在身边么?”道生道:“此板早已劈化了,这是少年时无赖,作这些东西,豪无道理。”子云道:“又闻得有些对戏目的对子。”道生道:“有数十条,也记不得了。”次贤道:“我们前日几个人,也凑了好些。”又指琴言、蕙芳、宝珠三人道:“这三个还有一个王桂保,他们也对了许多,比我们还好些。”便叫人到他书房拿出一个单子,并上次所行之令也写在上面,注了各人姓名。道生看了,连声赞好,道:“不料这四位竟能如此,竟是我辈,老夫今日真有幸也。他们贵行中我却也见过许多,不过写几笔兰竹,涂几首七言绝句,也是半通不通的。要似这样,真生平未见。怪不得诸公相一一爱一一如此。可惜老夫早生四十年,不然也可附裙屐之列。”诸人见他欣赏,个个喜欢。
那边仲清问道:“先生所藏金石甚富,且一一精一一于考辨。不知篆隶碑板,究以何本为最?”道生道:“古篆近人不甚讲究,如《衡岳碑》,相传七十七字,在衡岳密云峰。至宋嘉定中何致子一游南岳,拓其文刻于岳麓,杨用修又刻于滇南,杨时乔又刻于栖霞,辗转相刻,姑为弗论,余尝译其文曰:
承帝曰嗟,翼辅佐卿。
洲渚与登,鸟兽之门。
参身洪流,而明发禹兴。
久旋忘家,宿岳麓庭。
智营形折,心罔弗辰。
往求平定,华岳泰衡。
宗疏事裒,劳余神□。
郁塞昏徙,南溃衍亨。
永制食备,万国其宁,窜舞永奔。
凡七十七字。王元美曰:‘铭词未谐圣经,类周篆、穆天子语。’此为知言。
其次如周武王《铜盘铭》云:
左林右泉,后冈前道。
万世之宁,兹焉是宝。
亦岂三代语耶?其为赝作无疑。石鼓文,郑樵谓秦惠文后及欧陽三疑皆不足据。韦应物谓文王之鼓,宣王刻诗。马子卿谓宇文周时作,更为妄论。唯董、程二氏以《左传》成王有歧陽之搜证之,凿凿可据。以后则秦《峄山铭》,为宋淳化中郑文宝刻,尚不失为古篆。汉隶之最佳也,以《孔庙礼器碑》为第一,次则汉《曹景完碑》,一则神奇浑璞,一则丰赡高华。至魏之《劝进碑》、《受禅碑》、《祀孔子碑》,后魏鲁耶太守《张君颂》、李仲璇《修孔子庙碑》等等,优劣互见。汉隶已失,况其后乎。”仲清称善。
一一春一一航道:“兰亭聚讼纷纷,即定武本亦有二刻。真伪已分,究何以辨?”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