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对照
离开她孜孜不倦缝了好久的活计,看着这些走过来的旅客中的一位。
她是一位妇女。一位三十岁光景、孤身一人的妇女;她个子高大,身材端正,容貌漂亮,衣服破烂;在倾盆大雨下,她的灰色斗篷上粘满了许多乡村道路在各种气候中飞溅起来的泥土——灰尘、白垩、粘土、沙砾——;她没有戴帽子;浓密的黑发上除了一块撕破的手绢之外,没有别的东西挡雨;手绢的边端和头发在风中飘动,遮住了她的眼睛,所以她时常停下来把它们推回去,并望着她所前往的道路。
哈里特就在她这样的时候注意到她。她把两手举到晒黑的前额,抹了抹脸,把覆盖在脸上的障碍物挪开;这时候可以看出:她的姿容美丽,但她的性格却是鲁莽轻率、毫无顾虑的;比气候更为严重的事情她也毫无畏缩地置之度外,根本不去考虑自己的道德品行如何;对于从天上或地上抛掷到她的毫无遮盖的头上的一切东西,她都满不在乎。这一切,再加上她的贫穷和孤独,使她的同胞姐妹哈里特的内心深受感动。她想到这位妇女不仅在外表上而且在内心里也是反常的、损坏了的;就像她富于魅力的姿容不像原先那么娇柔一样,她那颗原本朴实优美的心也变得冷酷无情;造物主赋予她的许多高尚的资质都像那些蓬乱的头发一样被风吹走了;暴风雨正在吹打着她那被毁损的美容,夜色即将笼罩着它。
她在想着这一切的时候,并没有嫌恶、愤怒地避开她(在她富于同情心、温柔体贴的女同胞中,过多的人是过于经常这样做的),而是可怜她。
她的堕落的姐妹继续向前走来,直望着远远的前方;锐利的眼睛想要穿透笼罩着城市的迷雾,时常以一个异乡人不知所措和犹豫不决的神情左顾右盼。她的步伐虽然坚决有力,但她已疲倦了。她踌躇了一会儿以后,在一堆石头上坐下,任凭雨落在她身上,不想避开。
她现在正好对着这座房屋。她把头垂落在两只手上休息了一会儿以后,又抬起来,这时她的眼光碰到了哈里特的眼光。
哈里特一会儿就出现在门口;那位妇女听到她的招呼之后,从坐位上站起来,慢吞吞地向她走去,她的态度并不是亲切友好的。
“您为什么在雨里休息呢?”哈里特温柔地问她。
“因为我没有别的地方好休息,”她回答道。
“可是附近有许多可以避雨的地方。这里,”她指着小门廊说,“比您刚才坐的地方好。欢迎您到这里来休息。”
这位妇女怀疑与惊奇地望着她,但没有任何感谢的表情;她坐下来,把一只破烂的鞋子脱掉,倒出里面的碎石和尘土,这时可以看到她的脚已破伤了,正在流血。
当哈里特发出怜悯的喊声时,这位妇女抬起眼睛望着她,露出轻蔑与怀疑的微笑。
“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一只破伤的脚算得了什么呢?”她说道,“对于像您这样的人来说,我这种人有一只破伤了的脚又算得了什么呢?
“进来洗洗它吧,”哈里特温厚地说道,“我给您一点什么东西把它包扎起来。”
这位妇女抓住她的手,拉到她自己眼睛前面,紧贴着,并哭泣起来。这不像是一位妇女的哭泣,而像是一位性格坚强的男子突然屈从于这种弱点时的哭泣;她的胸脯猛烈地上下起伏,并竭力想恢复常态,这说明她内心的情感是多么不寻常地激动。
她顺从地被引进屋子里,然后显然是出于感激,而不是出于保护自己,冲洗和包扎了伤处。接着,哈里特从她自己微薄的晚饭中分出一些,端到她的面前;当她吃完之后(虽然数量是不多的),哈里特又请求她重新赶路(她急切地想这样做)之前先把衣服在炉火上烤烤干。她又一次出于感激,而不是出于对自己的任何关心,在炉子前面坐下来,把系在头上的手绢解开,让她浓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