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望,或者是因为太被别人了解而心慌。然而,对别人可能投给我的每个有礼貌的眼色,我都准备用极大的热情去接受。尽管我很敏感地把这个眼色或某些表面亲热的话语当作热情的默契,我却从来不敢在该说话的时候说话,该沉默的时候沉默。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使我的谈话语无伦次,我的沉默变成呆板。在一个人们只在灯光下生活,只用习惯的语言或赶时髦的字眼来表达思想的虚伪的社会里,我无疑是太过于天真了。何况,我根本不懂得别人那套不说话等于说话,说话时其实什么也不曾说的本领。
“总之,我心中有团烈火在燃烧,我的灵魂恰好象女人们希望遇到的那种灵魂,那股折磨着我的狂热劲,正是女人所渴求的对象,我拥有蠢材们自夸的充沛精力,然而过去我遇到的女人全都是阴险毒辣的。这样,当那些小圈子的英雄庆祝爱情胜利的时候,我便很天真地钦佩他们,根本没想到他们在撒谎。我的错误无疑是渴望得到随口许诺的爱情,和想要在一个水性杨花,渴望奢侈,醉心虚荣的女人心里找到象我心中的沧海般深广、暴风雨般强大的激情。哦!我觉得自己是为恋爱而生的,是为使女人快活而存在的,而我却一个女人也没找到,甚至连一位勇敢、高尚的马尔斯琳①,或一位年老的侯爵夫人也没遇上!我的背囊里藏着无数珍宝,却无缘遇到一个女孩,或者一个好奇的少女,好让她们来欣赏我的宝贝!因为失望,我常常想要自杀。”
①马尔斯琳,博马舍的《费加罗的婚姻》中的老管家妇。
“今天晚上这一幕真是壮丽的悲剧!”爱弥尔嚷道。
“喂!你让我来对我的生命作出判决吧,”拉法埃尔答道,“要是你的友谊还不足以让你来倾听我的哀歌,如果你不能为我忍受半个钟头的麻烦,那就睡你的觉吧!可是,请你再别询问我自杀的事了,自杀的念头正在我心中怒吼,蠢蠢欲动,向我召唤,我也正在向它敬礼。要对一个人作出判断,至少要设身处地,深入了解关于他的感情、不幸和思想的秘密;只想就事件的物质方面去了解他的生活,这是写编年史,是给傻瓜们作传记!”
拉法埃尔说这些话的辛酸语调,使爱弥尔深受感动,从这瞬间起,他便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拉法埃尔身上,出神地看着他。
“但是,”讲故事的人接着说,“现在,使这些事件增添色彩的那种光芒,赋予了它们新的面貌。过去我把事物的法则看成灾难,也许从这灾难中会孕育出优异的才能,使我日后为它感到骄傲。
“对哲学的好奇心,紧张的工作,对读书的爱好,从七岁起,直到我进入社会,经常占满了我的时间,这一切努力难道不足以使我便于获得精神力量,如果你的话说得对,我运用这种力量,不就能够在人类知识的广大领域里充分表达我的思想,并迈步前进吗?由于我过去被人遗弃,养成了抑制感情和在内心世界里生活的习惯,难道不正是由于这种原因,使我获得对事物作比较和思考的能力吗?世俗的浮华生活能使最高尚的灵魂变得渺小和使它陷于卑贱境地,我没受到这种浮华生活的引诱而堕落,难道不正是因为这样,我的感受力才集中起来,成为比激情所要求的更为高尚的意志的完善工具吗?
“由于被女人所忽视,我记得曾经用爱情被蔑视的人的明智去观察她们。现在,我才明白,一定是我的率直性格不讨她们的喜欢!也许女人都喜欢别人带点虚伪吧?而我自己却在同一时间内,时而是男子,时而是小孩,既肤浅又深思,既无成见,又充满迷信,常常象她们那样带有女气,难道她们不是把我的天真当做猥亵,把我思想的纯洁当做放荡吗?我的知识使她们厌烦,我的女性般的忧郁,被认为是软弱。这种想象力的极端灵活性,正是诗人的不幸根源,无疑地,会使我被判定为一个不可能谈情说爱的人物,因为我既无恒心,又无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