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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第十三章
朱延年看见徐总经理走到客厅的门口,他连忙站了起来,弯着腰说道:
“你好。”
徐总经理没有望他,径自走进来,随随便便地应付了一句:
“好。来了很久吗?”
“不,刚来一歇。”
“对不起,刚才在楼上有点事,没有下来招呼你,”徐总经理抽出一根香烟,点着了。他抽了一口,装出不晓得他最近常来的神情,悠然地说,“不过让你们姐姐弟弟多谈谈也好,有好久不见了吗?”
朱延年坐下来很局促,感到徐总经理的话里有刺:好久不来,现在来谈了这么久,一定是有啥要求,——这是说朱延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朱延年愣了一会儿,才给自己转过弯来:
“不,我和姐姐倒是常见面的。”
姐姐看他一眼:那意思说你真会撒谎,话讲得那么自然,就像真的一样。
“常见面,谈谈也好,”徐总经理把烟灰向着北京制的深紫色的珐琅烟灰盘弹了一下,望着袅袅上升的蓝烟说,“最近做生意没有?”
“做生意?”朱延年听到这话马上脖子红了,他不知道徐总经理是挖苦他还是骂他,也不知道是徐总经理无心说出的,他就随随便便“唔”了一声。
姐姐在旁边看得很清楚:不怕朱延年很聪明又很调皮,遇到深谋远虑老练圆滑的徐总经理却感到局促不安。癞痢头是忌讳人家说亮的。朱延年宣告破产以后,怕人家提到福佑药房和生意。姐姐见他“唔”了一声,一会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一会又把手插到口袋里,显然这两只手不知道放到啥地方好。她搭救了他,插上去说:
“刚才谈的,就是想做生意。”她说完这句话,略为转过脸去,暗暗向着朱延年对徐总经理噘一噘嘴,意思是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么好的机会,送到嘴上的肉,怎么不吃呀。
朱延年领会姐姐的好意。他从窘境上慢慢恢复了正常,但也不好马上转入正题,因为不是和姐姐谈话可以随便点,向姐夫暴露了意图,不答应,下次就很难开口了。他试探地说:
“提到生意,倒是想做一点,”他斜视了一下徐总经理的脸色,很自然,没有察觉出朱延年有啥意图的样子,他接着说,“现在市面好了,生意也比过去容易做些。”
“哪能见得?”
“钞票值钱,市场稳,没有风险。”
“没有风险,利润就不会厚。共产党到上海不久,他们究竟施啥手段,现在还难预料,你对市场不要盲目乐观。我看今后的生意一天要比一天难做。”
“那是的哟。”
“共产党和我们资本家是死对头,他们一心只顾工人的利益,不会让我们讨啥便宜的。”
“这话极是。共产党是要共我们的产的。”
“现在他们的政策还不是共产,他们要团结民族资产阶级,一般的利润还是会给我们的。不过共产党的底盘很难摸的透。”徐总经理感到现在办厂不容易,他的食指在敲着烟卷想心思。
“我在这些方面毫无经验,今后希望你多多指教,多多提携。”
“我也没啥经验。谁在共产党手底下过过日子,大家都没经验,还不是走一天算一天。”
“你在工商界方面的经验可丰富,不要说小弟弟我哪,就是工商界许多前辈也不得不让你三分。他们只有旧经验,不像你既有旧经验也有新经验,连外国工商界的情况也比我们熟悉。”
“那不过是他们这么说说罢了。”
“办厂的经验更多,谁都比不上你。”
“这未免过于夸奖了。”
“这是事实。你看:沪江纱厂是你一手办起来的;纱锭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