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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经他一宣传,朱延年又抽了一口,才真正辨别出有这么一点点英国烟味道。他望见马慕韩坐在长台子尾端,讲话不方便,没机会谈朱暮堂的事,走过去又有点儿唐突,只好坐在那儿又抽了一口烟。
徐义德勉强抽了一口就放下来了,觉得这烟味道太刺激,一点不醇,比他抽的三五牌差远了。他从刚才的争论看出聚餐会的重要,显得棉纺公会反而软弱无力,在公会里有些问题不能集中商谈,也不方便公开研究。他自己在公会里没有一个适当的实际位置。他趁潘信诚去听长途电话的空隙,借机会提出他的意见来:
“今天讨论很好,我们棉纺界就需要有这么一个能够大胆说话的地方。不过,有些事聚餐会不能出面,要通过棉纺公会才能解决问题。我个人有一个看法,不晓得对不对,说出来,请诸位指教。目前公会领导方面不强,同业中比较能干的人要‘脱产’来干公会,要像纺织工会那样。我们棉纺公会各部要由老板来担任,这样阵容强大,办起事来就顺手了。”
江菊霞首先附和:
“我也有这个意见,在公会办事总觉得别扭,许多执行委员经常不去,公会下面的几个委员会有名无实,有的委员会老板们挂了名也不掌握,像公营代表一样,根本不大来。做实际工作的人就感到有力无处用。”
“是的,”冯永祥右手拿了一只油炸子鸡的腿,边吃边说,“公会不加强不行,解放以后办事体都要靠组织,组织搞不好,事体很难办。棉纺界在上海本来是很有地位的,目前的情形,有八个字可以形容,叫做:势力雄厚,阵容不齐。慕韩兄以为如何?”
他用鸡腿指着大餐台子尾端的马慕韩。马慕韩喝了一口可口可乐,思索地说:
“力量是有点分散,组织起来确实才有力量。健全了组织,还得加强学习,加强领导。我们在共产党领导之下办厂,就得学共产党的那一套,要跟共产党走。”
他说完了,暗暗看了徐义德一眼,那意思是说:凡事要提高一步看,用旧眼光来办厂,现在是吃不开了。
徐义德懂得他眼光的意思,他说:
“那当然了。在共产党领导下,不跟共产党走怎么成。我们聚餐会每两个礼拜学一次《共同纲领》,就是为了学习共产党政策,跟共产党走啊。不过,我们工商界也有我们工商界的立场,对自己也不能要求太高。”他心里想,马慕韩这青年究竟是学生子出身,想法太单纯了。他本人不是办厂起家的,对于办厂的苦心经营不了解,没有尝过酸甜苦辣,就不知道这个滋味。他说,“我们是民族资产阶级,总归是民族资产阶级。公会要为我们私营厂服务。要把棉纺公会变成‘私营纺管局’,我们就有力量了。”
“私营纺管局,妙,妙,真妙!”潘信诚不在,潘宏福活跃起来了,指手划脚地赞不绝口。
“这个局长谁当呢?德公。”冯永祥很有兴趣地问。
“我看最好是现在北京开会的史步云,或者,我们的潘董事长也可以。”江菊霞抢着替徐义德回答。
“爸爸要当局长?”潘宏福心里按捺不住高兴,笑了,又怕给人识破,矜持地忍着,半笑不笑。
马慕韩冷笑了一声,讽刺地说:“那我们有两个纺管局,也有两个局长了。”
“那辰光,我们菊霞小姐是私营纺管局的办公室主任。”冯永祥说。
江菊霞斜视了冯永祥一眼说:
“阿永,你又吃豆腐了。”
“你放心,”冯永祥说,“局长还没有发表,你这个办公室主任暂时当不上。”
在座的人都嘻嘻哈哈笑了。潘宏福对江菊霞叫了一声“江主任”,见爸爸回来了,就没有说下去。
潘信诚匆匆从外边走进来,也不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