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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倚孤城(八)
前那样,就好了。那么我与她之间,想必会简单许多。”顾鸿云应是微醺,感慨起来,竟有几分缠绵。“现在这样的陆重霜,我不喜欢。”

    骆子实静静聆听着顾鸿云的慨然长叹,忽然想起,陆重霜也很久没来自己这里了。若不是顾鸿云与那些公子斗殴,动静太大,她今日断然不会到这寥落的院子里用夜食。

    算起来,他能有幸见到圣人,是借了顾公子的光啊。

    骆子实的心切实疼了下,是先前心口划开的缝终于察觉出了疼。

    他明白,这叫嫉妒。

    因为她所给予的特殊而尝到的……嫉妒。

    第二日,依旧是阴沉沉的冷天。

    顾鸿云一觉睡醒,发觉嗓子疼得厉害,浑身轻飘,提不起半点力气,猜是昨夜受了风寒。他勉强披衣下床,去寻侍从,想叫他们去太医署找医师。冬日苦寒,殿内的火盆早熄了,也没多余的份额添炭。他自卧房蹒跚至前厅,空无一人,大概全去偷懒。

    额头与脸颊都滚烫,手心直冒冷汗,走几步便喘不过气。

    顾鸿云倚着门框坐到地上,想歇会儿,再走去敲离他最近的骆子实寝殿的门。

    他望着空落落的院落,阴天,到处是寡淡的灰白。望着望着,突然的,他很想自己的家乡。

    那儿冬日一定会下雪,皑皑的厚雪覆盖草原,一家人聚在暖帐,听雪落的声音。姐姐们会分给他从汉商手里买来的丝绸带子,缝上小铃铛,一起系在腰间,大家跳舞唱歌,金铃叮当作响。待天晴,萨满婆婆会前来觐见伊然可汗,捧着母狼的头骨,用低哑的嗓音向母亲述说北塞草原明年的运势。

    有一年雪不大,满地斑驳,牛羊背着耀眼的日光吃草。他偷偷溜出暖帐,解开拴马绳,骑着自己的黑马“乌衣”,飞一般掠去,踏雪而无痕。他不知跑了多久,歇息完的雪云跑了回来,雪粒子迎面吹。

    那时顾鸿云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他冒雪朝太阳落下的方向跑,跑到满身是汗,才愿拉着胯下的乌衣摸黑回家。几个父亲吓得半死,见了他便要骂。母亲倒是不气,反而满意地摸着他的脑袋,说:“果然,我的摄图是草原最矫健的公狼。”

    我这一辈子,难道就这样了吗?作为质子,耗死在宫里,永远、永远不能再骑马了……顾鸿云问自己。

    他不知想了过久,竟晕死过去。

    半梦半醒间,突得,一阵舒心的暖意向面上拂来,冷得动弹不得的手脚也逐渐回暖。耳边传来零碎的人声,接着是脚步声,一切寒意皆离他远去。他手指朝身下探去,摸了摸,觉察出是一块厚实的羊毛毡子。顾鸿云记得他娘亲的睡塌用的便是这样的羊毛毡子来隔潮御寒,小时候他顽皮,受了风寒,母亲就会把他抱到自己的床上,给他煮热马奶喝。

    “阿娜,阿娜……”他呢喃。

    阿娜,突厥语中代表母亲。

    “醒醒吧,少做梦了,你娘不在这儿。”微冷的嗓音侵入了这阵暖意。

    顾鸿云猛然睁眼,瞧见床畔正看着自己的陆重霜。

    “我要再来晚点,你怕是已经冻死在门口。”陆重霜说着,击掌两声,叫帘外候着的侍从呈一碗二十四气馄饨来,端到顾鸿云跟前。二十四个馄饨包法各异,馅料也各不相同,盛在豇豆红的小瓷碗,汤水浮着油花。

    顾鸿云瞥了眼,不接。

    “自己吃。难不成还妄想让我喂?”陆重霜挑眉。

    “不用,我没事。”顾鸿云撑着胳膊坐起,发觉自己只穿了件内衫。

    “随你,”陆重霜摆摆手,叫侍从端走。

    她起身,抻个懒腰,恍若一匹华美的锦缎在他眼前展开。

    顾鸿云手掩了下衣襟,遮住袒露的胸膛,“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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