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竭力隐忍着怒气,说:“我看不见。”
吉贞这才正眼看向他的脸,“你是瞎子?”
“半瞎。”徐采很坦然,“我生来就是雀盲眼,跟貉子似的,所以我父亲给我起名叫做狸奴。”还怕被别人利用他的隐疾构陷他,才把他远远发落去了陇右。
这一死,只遗憾父仇难报了。他眼里有点淡淡悒郁。
徐采不仅夜盲像貉子,连眼睛也像,不能视物,却有明亮的水波荡漾,是深邃多情的一双凤眸。
吉贞把笔重新拾起来,“你念吧。”
徐采被她这一打岔,却没了诗兴,“算了,不写了。”没等吉贞发火,他眼睛一亮,指着案头问道:“娘子,那里是一盏茶吗?我闻到了茶香。”
吉贞把杯盖拿起来,让茶香飘得更远一点。这是她来时叫桃符替温泌煮的茶,温泌迟迟不归,茶已经冷了。她拿起茶杯晃了晃,有心要把茶水浇到这个有眼无珠的混账头上,却见半瘫子那一双眼睛,渴望地盯着茶瓯,脑袋从左转到右。
吉贞简直有点同情他了,“不是扬子江的水,也非蒙顶山的茶,你喝得?”他眼巴巴的样子,可笑极了。
徐采全神贯注盯着茶瓯,忙不迭点头。
吉贞把茶瓯送上前,他如遇救星,顷刻间将一盏茶饮尽,问道:“娘子,还有吗?”吉贞接连递给他几瓯,都被他一饮而尽。喉头的焦渴略有缓解,他轻轻吁口气,对吉贞拱了拱手,真诚地道谢,“多谢娘子。某死而无憾。”
吉贞放下茶瓯,擎着烛台,走到门口。她离去的身影,像衣阙翩翩的仙人,御光而去。徐采在黑暗中坐在榻上,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终于按捺不住,又轻轻唤了一声,“娘子。”
“干什么?”吉贞回过头,觉得这个人有点麻烦。
徐采极力表现得很客气,很自然,“在下不良于行,娘子能不能扶在下到院子里?”
吉贞自然不会去扶他。从院子里捡了一截枯木丢给徐采,她大发慈悲地说:“你自己拄着走吧。我替你领路。”
这样也好。徐采慢慢抬腿,钻心的疼侵入五脏六腑,他脸色都变了,死死咬着唇,抖抖索索挪到榻边,扶着枯木起身。一下没站起来,摔在地上。吉贞没有回头,等他狼狈万分地重新爬起来,拄着枯木,满头大汗地蹦到身后,吉贞才抬起脚,无声地走了出去。
疼痛难忍,徐采实在是走不动半步了。刚一跨过门槛,他急不可耐地把枯木靠在墙上,然后背对吉贞道:“娘子能否转过身去?”
吉贞不明所以,见他动都动弹不得,恐怕自己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摁倒,于是转过身。徐采又顿了顿,不放心地说:“娘子能否走远几步?”
吉贞走远了几步。听见衣衫窸窣,然后是潺潺的水声。
他在解手。
吉贞顿时醒悟,丢下烛台,要走,又气难消,快步走到徐采身后,一脚踢得徐采踉跄倒地。没有烛光,也没有月色,吉贞的身影褪去了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