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乖乖去送死,反而活着回来了,所以我不该来是不是?”
冯母沉默片刻,长吁一声:“三娘,何必呢?你好好嫁过去呆着,什么事也不会有。”
“不,”冯玉贞戳破了她的未尽之意:“不是什么事也不会有,是只有我有事。你们皆大欢喜,而我是死是活,日子过得好与坏,你们从来不在意。”
她深吸一口气,把眼眶里滚着的泪珠憋回去,径直走到冯母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头低低磕在地上:
“为人子女,承蒙爹娘养育之恩,本该承欢膝下,可父母不慈,要置女儿于死地,莫要怪女儿不孝,自此,我与冯家断绝往来,再无半分瓜葛。”
她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都蹭上一层灰,才爬起来,把一个荷包塞到冯母手上,“这是我这些日子里挣的钱,再多没有了,我们钱财两清。”
说完,她转过身,生怕自己抑制不住当场落下眼泪,和崔净空两个人头也不回,快步离开了冯家,只是大步往回走。
冯母盯着被塞进手里的荷包,手轻轻摩挲了一下上面与她别无二致的针脚,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那个坐在床边,腿都挨不到地,仔细听她教诲,由她手把手教会穿针引线的小姑娘。
想起她仰着的小脸上细细软软的绒毛,女孩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天真地说:“等我学会了刺绣,娘就不用辛苦下地干活了。”
她还要再想一想,终于起身抬脚去追,跑到门口,却见她的三娘早就长大,身影只剩远方小小的一点,她被自己亲手甩掉了,此后余生,再难相见。
第26章 友人
冯玉贞一次也不敢回头。
滚烫的泪水迅速模糊了视野,脚下急走,只胡乱在脸上揩一揩,她怕自己只要回望一眼便不免心软,可一桩桩事叠起来压在心头,早就积重难返,她其实也了然:她与冯家今生的亲缘已尽。
如此一来,她忽地惊觉自己无父无母,也无夫无子,活在世上,终究成了孤零零、瘦条条的一个人。
心里兜上浓重的孤寂感,冯玉贞眼泪掉得愈凶,崔净空落在她身后半步的地方,见人越走越快,身子踉踉跄跄歪得厉害,两条宽松的裤腿前后荡着。
他于是上前两步拽住寡嫂的一条手臂,用了巧劲带着她拉过来,冯玉贞本就全靠着一股劲走回去,这下冷不防脚下扭了一个圈,两人便面对面站定了。
寡嫂低着头,像是要把脑袋低到臂弯里埋进去才好,从乌黑浓密的发到雪颈上凸起的骨节,下颌挂着泪,显得很是羸弱。
崔净空觉得她最不好的就是这一点。
倘若不是亲眼看到,确是难以察觉。除了山里那次放纵,在他面前的其余时候,她哭泣总没有声音,死死咬着唇,把柔软、略略饱满的下唇堪堪咬破,一点血渍涂在唇珠上。
她总默不作声,崔净空想,宛如沉在河底,埋进沙里。
可他偏偏就贪图这个,因而费力涉水,衣衫尽湿,搬开其上欺压的石块,才能把那颗柔软脆弱的心从禁闭的蚌壳里撬出来。
冯玉贞不想让小叔子看见她哭花脸的窘态,只瞧着他的袖口看,她听小叔子问:“嫂嫂为何要哭?冯家人遭到报应,你摆脱了他们,该高兴才是。”
冯玉贞没有应答,直到一双手从下捧住她的脸,崔净空的手比起她来说显得太大了,把她一张秀气的、哭红的脸全包在掌心间。
她挣不开,只能由他抬起脸,泪眼朦胧里映照出崔净空深邃的眉眼,一面啜泣一面道:“我、我心里难受……”
“难受什么?”
她的嘴唇微微抖动:“心里空落落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崔净空垂眸,目光凝在她湿漉漉的眼睑上,指腹好似无意间从她唇边那粒红痣上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