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宫里一直很热闹,只是每次的热闹,都属于不同的人罢了。
这天夜里。
秋月高悬,银光流泻。
朱颜哄儿子阿稷入睡后,起身放下宝帘,寝宫内的宫灯早已熄灭,就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她轻手轻脚地出了寝宫。
到了门口,瞧见曲姑和香草似两蹲大佛一般守在外面,朱颜轻声问道:“我记得,今晚守夜的是秋红秋叶,怎么成了你们俩?”
“主子,陛下来了。”香草抢先道。
朱颜听了,明显一愣,且不论,这两年间,除了上次送儿子阿稷回芙华宫外,狗皇帝都不曾踏足过芙华宫,单单只说今日,今日是刘才人迁宫的大日子,狗皇帝都特意交待尚宫局大办了一场,也合该去玉华宫才是。
朱颜刚要问怎么不通传?
却见急性子的香草,已忙开了口,“主子,陛下一来,不让人通传,一路直接往寝宫寻来,后见主子在哄四殿下睡觉,也不让打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转身,到了正殿,提着门口的两盏柚子灯,去了笔墨轩。”
柚子灯,是朱颜今晚陪儿子做的。
做好之后,悬挂在正殿门口。
“今晚跟在陛下身边的是刑恩,奴婢从他那打听到,陛下是从玉华宫出来的,说是陛下今晚去玉华宫,见到苏才人在,突然转身往外走,苏才人却紧跟着陛下,一道出了玉华宫,又一道回来了。”
刑恩是皇上身边掌事太监。
香草能听到这些,大约是刑恩有意透露的,不然,单单香草去打听,就能被扣上一个窥探圣踪的帽子。
乾元殿的内侍,一如既往地在示好。
“谁在跟前侍候?”朱颜问曲姑,曲姑是芙华宫的掌事姑姑,方才这种情况,应该由她出面去招待。
“原是老奴去侍候,只是进了笔轩墨,陛下突然点了香茹,把老奴遣了出来。”曲姑也满头雾水,十分费解,不知什么地方触了那位的霉头,所幸,陛下并未对她说重话。
“香茹到底年轻,你也去那边照应着。”
曲姑一听这话,心头微沉,果真又听自家娘娘接着道:“我就不过去了。”
“娘娘……”
曲姑刚想劝,话未出口,就让自家娘娘抬手给打断了。
“按我说的办。”
朱颜语气淡淡的,却不容拒绝。
曲姑瞧着自家娘娘的反应,只得应声喏,心里却暗自叹气,她猜不透自家娘娘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两年间,每次遇见皇上,她都心惊胆战,生怕娘娘会彻底惹怒皇上。
正殿内,灯火通明。
一盏盏点燃的十二连枝灯,恰如一株株繁茂的火树般矗立,明亮的火光,把整个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朱颜喜欢这份明亮。
来到这个时代,夜里没有电灯,所以,她格外偏好这类连枝灯。
朱家巨富,她从小没愁过灯油与蜡烛,进宫后,少府的连枝灯与大排烛,更是跟海水似的淌进芙华宫,除了寝宫用的是四角宫灯外,芙华宫的其余殿阁,一到夜里,点燃连枝灯后,处处灯火辉煌,灯光璀璨。
呈现出一片流光溢彩的景象。
只是此刻,朱颜踏进正殿门槛的脚步却硬生生顿住了,一如她平静的心绪,起了波澜。
她素来喜阔朗,正殿三间屋子,并未用木隔断或落地罩隔开,一进门,在明亮的灯火照射下,一眼就看到,东殿窗户边,她平时用来歇息或午睡的贵妃椅上躺着一个人,朱颜几乎是下意识收回脚,扭头望向身旁的香草。
满眼质疑。
不是说人去了笔墨轩,怎么会在正殿?
香草一脸无辜,压低声音道:“陛下大约是又转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