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一小时后,津田在府中站下了车。国府已经等在出口,手里揽着个大纸包,从中支出一截白葱。津田见他破费招待自己,有些过意不去。
国府先走一步,津田赶上去和他并肩而行,满脑子却只想着冻冴子。
“让你望穿秋水的津田君终于登场喽。”
刚进房间,国府就冲里屋高声嚷嚷起来。
“别瞎说,被良平误会了可怎么办!”
冻冴子出现在津田眼前。学生时代的健康体魄依然,工作之后似乎瘦了些,但昔日美貌丝毫未变。从前的如瀑秀发固然和她很衬,现在的短发则同样美丽不可方物。微笑时,右侧脸颊的小巧酒窝也一如往昔。
冻冴子仍是记忆中的模样,仿佛只有津田独自老去。
“我还担心认不出来呢,真没想到几乎没变。”
冻冴子回敬道:“这可不太像能招女孩子喜欢的台词呢。”
“女孩子?在哪儿呢?”国府的打趣让冻冴子忍俊不禁。
“话说回来,老师他怎么看?”
国府抱怨冻冴子把威士忌兑得太淡,同时盯着桌上的画集。“虽然很难一口断定,但有充分的可能性。”
国府目光炯炯,说道:“充分?就老师而言,这可真是稀奇。”
“果然是顾虑学生的感受吧……”
“不可能,老师不是那种为人着想的类型。”
国府的强硬口吻让津田心生畏缩。他要能为人着想,我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津田觉得国府有这番言外之意。
“有意思,既然得到老师承认,就表示西岛俊作蛰伏十年后要有新动作了。”
冻冴子笑道:“就跟哥斯拉一样。”
“怎么,你还知道那种老古董?”
“不就是大哥带我去看的?在新宿的老片放映馆。”
“说你傻吧,放映馆怎么会演那种东西。”国府微一苦笑,回到正题,“总之问题多多。这本画集中的小传到底有多少内幕,秋田兰画和浮世绘的关联性,昌荣和出版方茑屋的关系,再加上和写乐之谜的牵扯。最起码也得解决这一堆问题吧,否则连假说也算不上。”
津田无言以对。虽然迸行了两天调查,但完全没有一丝新发现,尤其在昌荣和茑屋的关系这一块,只能用绝望二字形容。津田在归纳《写乐研究笔记》之时就对茑屋重三郎进行了相当细致的调查,自然从未发现能和昌荣搭上联系的线索。津田向国府如实传达了当时的调查结果。
“这也是理所当然嘛,当时你的脑瓜里还没有昌荣的概念。我的意思是,你应该以全新的角度重新看问题。至今为止的研究者都是从‘写乐是谁’这一谜团出发,在把握切实的资料之前,谁都没法更进一步。换言之,资料就是打开下一扇门的钥匙,先有资料才有答案。不过眼下的情况却完全相反——在这本画集偶然落到你手里之前,你也好,老师也好,就算我本人也从没设想过写乐竟会是秋田兰画的画师。答案已经有了,现在的问题是你相信这个答案吗?”
“这……我说不上来,怎么说这也太过异想天开。”
“所以你和老师都是浮世绘研究者。”国府一口断言,“让不同行的人看,秋田兰画和浮世绘是很像的,反正都是日本画。你敢说江汉的铜版画从没让你联想到浮世绘?”
“天知道。”
“犯愁之处在于,江汉的浮世绘已经成为知识扎根在你的脑子里。要我说,如果没有他本人在《春波楼笔记》当中坦白自己以春重之名创作浮世绘,谁又会把江汉和春重联系在一起。”
津田一阵沉吟。或许真如国府所言,在江汉以春重之名创作的浮世绘中的确加入了透视法。但除去这一点,春重的作品和其他浮世绘画师的线描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