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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麻衣朱紫间
    “孤傲什么?布尔乔亚习气!”高岳愤愤地摆摆手。

    “经过这次,高郎君应该知道些许贡举的门道了吧?”

    这话又吓得高岳急忙回头。

    只见那老者捋着胡须,依旧那个浑脱帽,依旧那个旧大氅,不知何时也站在安上门边上,笑吟吟对自己。

    “我有些彷徨,若我不进这个科举场,应该是有更广阔的地等着我去闯荡的。”高岳而今的心情确实有些矛盾:

    他可以继续温习一年,备战大历十三年的贡举;

    他也可以放弃进士科,去考录取率更高的明经科;

    他还可以彻底摆脱太学生身份,去从事工商农等职业来养活自己。

    反正那个安娜现在连鬼影子都找不着,他只能入乡随俗,在大唐生活下去。

    那老者没有直接回答高岳的话,他缓缓走到了一棵大榆树之下,抬头望去,高岳也随着他望,只见树冠上冬枯索的枝叶重新冒出绿色的芽来,其上的鸟儿们跃来跃去,发出清脆的叫声。

    “这树上的喜鹊,全都叫灵鹊,每年四面八方来的举子,很多人特意来此树下,用谷粮拜祭供养它们,希望放榜之日,这群灵鹊的鸣叫能给他们带来好运。所以灵鹊哪儿也不去,就在皇城门边的这棵树上呆着,衣食无忧,四季无虞,送走一茬茬,又迎来一拨拨。高郎君很奇怪吧,皇城这儿叫灵鹊,没人伤害它们,而民间各坊的喜鹊何止千万,却每日都要遭到弹丸罗网的威胁。鹊和鹊仅仅是因为栖息的树枝不同,命运却如此迥异。人也是这样啊!”

    高岳听到这老者的话,不由得皱起眉梢,也陷入思索。

    接着老者对着他竖起手指来,“高郎君,你现在身着麻衣,是士,将来朱紫金银,是仕。回答我,士和仕之间,差了个什么?”

    高岳立刻答道,“是个人。”

    “没错,就差个人,我想你在这一年当中能明白的。”那老者嘿嘿笑起来,接着踏着残雪,径自向安上门内走去,只留下榆树下独自站立的高岳。

    “差个人,应该指的是,事在人为。”高岳有所醒悟。

    接着他突然想起,自己和那侍女芝蕙还有“西市海池”的约定呢!

    恰巧他也不想回国子监当中,太学馆里哀气沉沉:刘德室心如死灰,去忙乎张谭的丧事;卫次公心如刀绞,哀恸自己命运不济;杨曦依旧呆若木鸡,没日没夜呆在斗室里抄录佛经;其余诸位只会相对而坐,或向隅而泣。

    “事在人为——我倒想看看,那个愿花五百贯来买杯子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是个单纯的骗局也不准。”高岳如此想着,开始沿着承门横街,大步向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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