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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
健室内,正行正在为额角有伤的守恒擦药,一边擦且一边数落守恒的不是,说他以为守恒这几年来收敛了不少,没想到啊还是死性不改,如果真的那么爱打架的话,干脆书不要念啦,去加入黑道算了。

    「才不是……」守恒像个受了委屈一样的小孩试图辩解,可是他说不出口,他没办法告诉正行,那是因为有人骂你娘娘腔,说你是gay。他没办法。

    「好!那你说,为什么要打架?」正行心疼,但他得理不饶人,逼问下去。「因为……」「说啊!」「因为……」「说啊!」……

    「因为!」守恒好大声,就要脱口而出了,但终究吞回去。可是他的气势却吓住 了正行,况且在一次又一次地对峙中,正行发现守恒的脸已经靠他靠得那样近,几乎就要吻上他了,也许,就吻吧。「因为……」守恒又说了一次,但那么小声、那样温柔。正行看着守恒的脸,感觉守恒的确就要吻他了,于是他闭上双眼。守恒也以为,他的确就要吻正行了,他看见正行闭上了双眼,突然间他回过神来,别开脸去,干干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正行睁开眼睛,看见守恒,别过脸去,背对着他。

    扩音器里传来清喉咙的声音,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专心听着:「训导处报告,训导处报告,三年孝班余守恒同学、余守恒同学,三年信班郭炳忠同学、林文杰同学、郭炳忠同学、林文杰同学,听到广播后,请立刻到训导处来……」

    开往台北的火车上,没了惠嘉,正行独自搭乘。他看着窗外越来越接近的城市,台北,楼房,招牌。车掌过来剪票,正行掏出车票时,知道车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他不在意,他只是在耳朵里塞进耳机,音乐轰轰,火车亦轰轰然驶入了暗黑的地下。

    同时,守恒则在全校的师生拉开「旗开得胜」红布的列队欢送之下,与阿忠、阿杰等一干队友搭上了前往台北的游览车。比赛即将开打,或许那也是他至今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比赛。

    台北。捷连站里,正行看着身边的人潮来来去去、穿梭流动,购票机、储值机、刷卡机,各种发车时间、发车路线的指示面板,各种催促旅客完成每一道程序的声音,列车开门关门的哔哔声。正行看见不远处一群跟他年龄相仿的高中学生叽叽喳喳,购票、进站,笑闹着走远了。正行站在购票机前,他甚至连怎么买票,去哪里,都不知道。

    正行站在往板南线站台的手扶梯上,他站在左边,他搞不清楚左边是给赶时间的旅客通行的,于是,在一连串的借过与白眼后,他被挤到了右边。

    排了长长的队伍之后,正行终于上了车,没位子坐。一站一站,列车经过忠孝新生、 忠孝复兴、忠孝敦化等陌生而繁华的站名,经过地底亮着的各种广告灯箱,人潮上车又下车。

    比赛即将开打,守恒跟着球友们走进球场,炫白刺目的灯光里,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嘈杂的人群中,他没有看到任何一抹他熟悉的影子。教练叫他们过去,训话,要大家加油。 大伙儿手迭着手,加油加油加油。

    银色的列车缓缓停靠在昆阳站,其中一个窗口,坐着正行,他一直坐着,突然间,他发现所有的人都下车了,只剩下他,这是最后一站了。然而,旋即另一波人潮又纷纷上车,关门的哔哔声响起,列车再度开动,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

    守恒从人群中找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了,是那个校刊社的马子。那马子也在看他,他朝那个马子笑了笑,并且确定马子也远远朝他笑了笑。守恒定了定心神,吸一口气,哨音响起,他和对面敌队的球员一起跳起来,跳得很高,几乎要碰到屋顶的灯光,拨到了球,拨给队友。球赛展开,各种快速地移动、冲撞。

    惠嘉站在观众台上,看着时钟,看看周遭,确定正行没来,于是她专心看着球赛的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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