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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早饭,全村人就都知道村长死了。乌鸦在树上.叫得厉害。白色的声音,一波一浪,滚到对面梁上。男女村人,老老少少,都来立到树下,鸦鸦一片。说起来,一村人大多李姓,数李贵辈分靠上,又与村长亲近。早年村长的前房媳妇生过死婴,就是李贵扛到梁上埋的。村长说,贵,守两天吧,大小是条命,别刚埋就让野狗扒了。李贵就领着孩娃去那小坟边睡了三天。再说,都知道李贵是名好土匠,三邻五村死了人,都要请李贵领班打墓,且木匠活儿也一知半解,独个儿能做桌椅、房梁、棺材,只是活儿粗些。村人们都那么站着,好像是在等着李贵出来。李贵来了,说你去打墓,你去烧饭,你垒锅灶,你去找几个木匠,男人却都站着不动。

    李贵说:“人死了总得埋呀。”

    就都分头去了,村里一片乱麻的脚步声。男人们走了,仅余女人们歪在树下,李贵看着她们,说都愣啥,该

    买布的去要钱买布,该做寿衣的回家拿针线做寿衣。于是,女人们也都走了。走了,李贵又唤住一个俊俏女人,说:

    “你在娘家开过饭铺?”

    俊俏女人说:“哎。”

    “烧饭去吧,”李贵说,“烧好吃些,别可惜油,村长家有好几头大猪。”

    这就忙起来,村里村外挤满了声音。从后山坡传来的打墓的音响,沉闷而又笨重;村头上木匠们忙着棺材,叮叮当当,声响灵巧清脆,极如百灵的叫。灵棚扎在村长家门口,那儿有一片空场,有时候村长被镇上的小车送回,小车就在那儿调头。做寿衣的女人们,在村长家的新房里,本可以缄默制作,又偏把话儿说得很开,问村长的女人有没有改嫁的意思。打听村长死后留下多少银存,议论谁会接坐村长这把椅子。而最响亮的,还是灵棚下的哭声。村长兄弟三个,有一群侄男侄女。虽然和眼前的女人是二婚夫妻,还未曾留下后代,然前妻死后却留下二男一女。孩娃们哭天唤地,撕裂了嗓子,在行礼途中,把悲戚雨样洒满了山梁。来吊唁的人也山海。毕竟村长活着时节,管了耙耧山脉的许多百姓,人物哩。李贵是忙成了一锅糊浆,四处地黏着沾着,往墓地跑,往棺材场上跑,往灵棚下跑,往寿衣床边跑,还要应酬吊唁的来宾。

    问说:“这就死了?”

    他说:“这就死了。”

    人家说:“想想,心凉。”

    他说:“想想,也值了。”

    天黑冷,他身上总是黏渍渍着有汗。第三天,村长的女人说,真幸亏村长生前有你这个朋友。李贵笑笑,说你知道,村长从来没把我当做人看。

    村长的女人说:“过去的事就别提啦。”

    李贵说:“你得去村长的灵前哭一场。”

    她说:“他活着的时候我的泪就哭干了。”

    李贵说:“哭给人看的。”

    村长的女人就去了,烧了一堆黄纸,哭得声动山河。村人们都说,真苦了这女人,刚嫁来几年。村长的女

    人去了,李贵便独自在村长的屋里细看。先前,他来村长家里,村长从来没让过他坐,他总是圪蹴在村长面前的一角,像怕冷的狗。村长坐在桌边的椅上,吸着烟。瞟他一眼,说吃过了?不等他回话,就又瞟了别处。村长的椅子上有一个海绵垫子,李贵摸过,软得如女人的肚子。李贵在屋里目搜一遍,把村长用过的一个烟嘴装进了口袋,还把村长玩的麻将,抓一把丢在箱子缝里,最后在那海绵垫上坐了下来,学着村长翘腿的姿势吸了一根卷烟。正享受时候,有人走了进来,说要装殓了。该给村长的棺材里装些啥儿。李贵便将村长的女人、孩娃叫来,说最后一次尽孝的机会了,你们最知道村长爱啥要啥,问该往棺材里装些啥儿呢?

    女儿说:“多装些冬天的衣服,爹怕冷。”

    孩娃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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