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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能加厚了“不了解”,添多了“误会”;方太太有一个好处是太狷傲,然而有一个坏处,也是太狷傲。所以方罗兰愈说她不了解,愈不肯承认自己也有半分的不是,方太太愈不肯让步。

    方太太只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梅丽,我们做了许多年的夫妻,不料快近中年,孩子已经四岁,还听到离婚两个字,我真痛心!梅丽,你如果想起从前我们的快乐日子,就是不久以前我们也还是快乐的日子,你能忍心说和我离婚么?”

    方罗兰现在是动之以情了。这确不是他的手段,而是真诚;他的确还没有以孙舞阳替代了太太的决心。

    方太太心中似乎一动。但她不是感情冲动的人,她说要离婚,是经过了深思的结果,所以旧情也不能挽回她目前的狷介的意志。

    “过去的事,近来天天在我心里打回旋呢!”她说。“我们从前有过快乐的日子,我想起来就和昨天的事一样,都在眼前,但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正像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不能再回到可纪念的十八。我近来常常想,这个世界变得太快,太出人意料,我已经不能应付,并且也不能了解。可是我也看出一点来:这世界虽然变得太快,太复杂,却也常常变出过去的老把戏,旧历史再上台来演一回。不过重复再演的,只是过去的坏事,不是好事。我因此便想到:过去的虽然会再来,但总是不好的伤心的才再来,快乐的事却是永久去了,永不能回来了。我们过去的快乐也是决不会再来,反是过去的伤心却还是一次一次地要再来。我们中间,现在已经完了,勉强复合,不过使将来多一番伤心罢了。过去的是过去了!”

    方罗兰怔住了,暂时没有话;他见太太说的那样镇静,而且颇有些悲观的哲学意味,知道她不是一时愤激之言,是经过长时间的考虑的。他看来这件事是没法挽回的了。那么,就此离婚罢?他又决断不下来。他想不出什么理由,他只是感情上放不下。他惘然起立,在室中走了几步,终于站在太太面前,看着她的略带苍白然而镇定的脸说:

    “梅丽,你不爱我了,是不是?”

    “你已经是使我无法再爱。”

    “咳,咳。我竟坏到这个地步么?”方罗兰很悲伤了,“将来你会发见你的完全误会。将来你的悔恨一定很痛苦。梅丽,我不忍,我也不愿,你将来有痛苦。”

    “我一定不悔恨,不痛苦;请你放心。”

    “梅丽,离婚后你打算怎样呢?”

    “我可以教书自活,我可以回家去侍奉母亲。”

    “你忍心抛开芳华么?”方罗兰的声音有些颤。“你干革命不能顾家的时候,我可以带了去;你倘使不愿,我也不坚持。”

    方罗兰完全绝望了。他看出太太的不可理喻的执拗来,而这执拗,又是以不了解他,不信任他,太看低了他为背景的。他明明是丈夫,然而颠倒像一个被疑为不贞的妻,即使百般恳求,仍遭坚决的拒绝。他觉得自己业已屈伏到无可再屈伏了。他相信自己并没错,而且亦已“仁至义尽”;这是太太过分。他知道这就是太太的贵族小姐的特性。

    “梅丽,我还是爱你。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是我有一个要求:请你以朋友——不,自家妹妹的资格,暂时住在这里;我相信我日后的行为可以证明我的清白。我们中间虽然有了隔膜,我对你却毫无恶意,梅丽,你也不该把我看作仇人。”

    方罗兰说完,很安闲地把两手交叉在胸前,等候太太的回答。

    方太太沉吟有顷,点头答应了。

    从那晚起,方罗兰把书房布置成了完全的卧室。他暂时不把陆梅丽作为太太看待;而已经双方同意的方、陆离婚也暂不对外宣布。

    假如男子的心非得寄托在一个女子身上不可,那么从此以后极短时期内方罗兰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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