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小客人，飞到了她的手上。君君一动也不动，怕惊走了这位小客人。

    quot;看，多漂亮的蜻蜓!quot;她叫出来。

    quot;严格的说，在你手上的，学名叫阳明晏蜒，叫Planaescaiwan aAsa;

    quot;万先生，你真了不起，你什么都知道，都观察入微。连个台湾蜻蜓你都了解得一清二楚。quot;

    quot;何况人呢?quot;

    quot;何况台湾人呢?quot;

    quot;但是，我多么希望不必了解那些，只了解你这漂亮可爱的大学女生就好了。quot;

    quot;我那么值得了解吗?可惜这里是墓地，不是传说中的许愿池。在传说中的许愿池，掷一枚银币，换一个美丽的心愿；我忍不住想，如我掷的是一颗真心，可不可以换得到你一世深情?quot;

    quot;我建议你不要换吧，原因很简单，我太老了。我已经没有一世了。quot;

    quot;那——quot;君君望着我，认真的。quot;如果少换一点呢?quot;

    quot;那倒可以。你可以换得到我一天的深情、刹那的深情。quot;

    阳明晏蜒飞走了。君君望着它，我望着君君，把她搂在怀里。

    ※※※※※※※※※※

    说着说着，我们已走近君君母亲的坟地了。因为路不好走，我们要先走到最上面一排，再转回向下走，从旁边的小径绕到第三排。我们走了一阵，走上了最右边的小径后，君君母亲的坟地，终于出现在眼底了。正如君君所描写的，一大块长方形的黑色大理石平面，横卧在那儿，没有死亡的恐怖、没有世俗的杂乱，只有肃穆、安静与温馨。大理石平面的右后角落，一块横放的石碑也看到了，是背面，像一块无字碑，算是整个坟墓的唯一凸出物。其实，这还是满古典的设计，古典的中国人讲究quot;不封不树quot;、讲究quot;墓而不坟quot;、讲究quot;与平地齐quot;，君君的外婆未必懂这些古典的理论，但她能把女儿的坟修得这么不俗气，比起古典来，倒也不谋而合。

    从最右边的小径走下、走下，再转到右边，我们的立足点已和坟齐了，长方形的黑色大理石平面上，赫然出现了横碑，碑文三行，中间八个褪色的大字，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1950～1980

    母亲叶葇长眠在此

    女儿陈壁君立

    quot;叶葇！在震撼中，我突然叫出了这名字，这熟悉的名字。

    君君猛侧过头来，她满眼疑惑的望着我。quot;怎么，有什么不对?quot;

    quot;没有，哦，没有。quot;我有点茫然，但仍装作若无其事。quot;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漂亮的名字。quot;

    quot;不只名字漂亮呢!听说母亲还是一个漂亮的人。quot;君君眼角含泪。quot;我看过她一些照片，跟我很像很像。外婆她们都说我和母亲简直一模一样。这样说，好像我在说我自己漂亮。quot;

    quot;你的确漂亮，非常漂亮。quot;我茫然的说。

    quot;母亲漂亮，一定有一些跟我不一样的，不晓得怎么不一样，真遗憾我没有见过她，甚至可以说，是我害死了她，至少我交换了她，上帝拿我的生命交换了她的，我未尝不感到内疚。quot;君君红着眼睛，望着墓碑。

    quot;这怎么能怪你。quot;我茫然的说。

    quot;如果漂亮的话，好像上帝不允许两个漂亮的人并存，上帝只许她们接力，不许她们并存。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