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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法师
    “法师也认为是?”

    “照世俗的标准,当然是。当时明朝已经那样腐败,是非不明、宦竖当道,守东北的大将熊廷弼,刚冤枉杀掉,传首九边、田产籍没、家属为奴。而袁督师却还来跳这个火坑,他不但不买朝廷里奸臣的账,并且杀了毛文龙,断了奸臣贪污的财路,这样做人,岂不正是傻瓜干法?从袁督师死了以后,我们广东人,再也没有在朝廷里有那样举足轻重的地位了,也没人要做一大痴汉了。”

    “在近代中国,为国家做大事很难,政治中守旧的势力和小人势力太大了,这两大势力都是明明摆在那儿的,所以想为国家做大事,什么下场也都可以事先看得出来;既事先看得出来,还要不怕死、还要做,除了是一大痴汉外,还有谁肯干?凡是肯干的人,都要准备悲剧的收场。”

    “没有例外吗?”

    “例外?在近代中国历史上可太少了。有的人也打破守旧的势力,做点大事,但他必须安抚好另外一个势力,就是小人的势力。像明朝的张居正,他不安抚小人的势力,他就不要想有作为;但安抚了小人势力,他自己又算什么呢?就算这些是不得已,但最后,张居正做的大事,落得些什么呢?他一死,订的法制给推翻了,家给抄了,大儿子受刑不过自杀了,家里大门被封,人出不来,十几口给饿死了,剩下的充军了,整个的下场是悲剧。”

    “听法师谈话,想不到法师对中国历史这么有研究,也想不到研究的结果,是这么悲观。”

    “先生过奖了。悲观倒是真的。因为悲观,才做了和尚;做了和尚以后,才知道了多悲观。哈哈。”

    谈到这里,一个小和尚走了过来,只有十五六岁,长得眉清目秀,在眉清目秀外,却又有着一股英气。他向和尚合十为礼:

    “师父,万寿寺的法海和尚来说,他们寺里要为宫里李总管的母亲做佛事,想请师父走一趟,替他们捧捧场,不知道师父肯不肯赏光?我告诉他我们师父初五没空,我们自己也有佛事要做,走不开。”

    “你答得很好。”

    “可是他说他要见你。”

    “你说我这边有客人,走不开。”

    青年人赶忙向和尚摇手:“法师,我没有事,我只是随便走走,你请便、你请便。”他把右手侧向前,掌心向上,做了请便的姿势。

    “不要紧,”和尚举起右掌,向着青年人。“我不太想见他。”转过头,“普净,你答得很好,就照你那样说下去,把他送走。”

    “可是,他说要见师父。”

    “普净,你自然有办法。你去吧。”

    小和尚面露了慧黠的笑,向青年人也打个招呼,转身走了。和尚望着他的背影,欣赏地笑着。

    “我这个小徒弟,父亲母亲全在河南旱灾里饿死了,他八岁就被哥哥带着,千辛万苦逃荒到京师,走到这个庙门口,他哥哥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一下就来,你饿了,先吃包袱里的窝头,他说只有一个窝头了,我等你回来一起吃。他就坐在门口等,等到快天黑,哥哥还不回,他急了,在外面偷偷抹眼泪。被我看到了,问他,他只知道是逃荒来京师的,不知道京师有没有亲戚,打开包袱一查,里面卷了一封信,是他哥哥写的,写给庙上和尚,说实在没能力照顾这个小弟弟了,请求庙上收容这个小孩,算做许愿许进来的小和尚。当时我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让他住在庙上。他倒也有宿慧,听话,不打扰人,自动搬桌子扫地,好像并不白吃这碗饭。只是晚上常常偷偷流泪;有时在庙门口张望,等他哥哥回来接他,但他哥哥再也没回来。就这样八年下来,他在庙上自修,书念得很不错,人也聪明伶俐。”

    “我刚看他,就是一副聪明相。”

    “刚才是万寿寺的和尚来,万寿寺先生知道吧,就是西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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