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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怀鬼胎
算加以否认,可是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只是在喉咙里“咕噜”了一声。

    “哦,原来老伯已有所闻!”

    “不!”钱谦益慌忙说。他犹疑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对此事一无所知!”

    这样说了之后,他就把眼睛移开,以免接触对方的真诚的视线。

    “原来如此!不过,替阮大铖翻案之事已无可疑。虎丘之上,一场内讧只怕势在难免了!”黄宗羲烦恼地说,“次尾、定生他们都说旧几社那伙人久有独揽大权把持社局之心,小侄本来也不甚相信。不过,看到此次他们如此妄为,分明是存心挑起大纷争,却又令人不得不信!”于是,他又把自从复社领袖张溥死后,旧几社一派人如何妄自尊大,不把吴应箕、陈贞慧等人放在眼里;这一次虎丘大会他们又如何故意拆台,使吴应箕等人当不成主盟;吴应箕等人又如何气愤等等告诉了钱谦益。

    钱谦益听完之后,却没有作声。不错,要是早半天工夫听见这个消息,或者这个消息是由别人的口中说出来,钱谦益必然会大慰胸怀。可是,此时此刻,从黄宗羲口中又一次听见这种忧心忡忡的投诉,以及看见他满怀希冀的焦急眼神,钱谦益的心中却有一种空虚茫然之感。

    “老伯,小侄此来,意欲有一事相恳,未知老伯能答允否?”

    “哦,贤侄只管直说。”钱谦益的态度显得格外和蔼。

    “小侄想请老伯亲赴虎丘,平息此番内讧!”

    钱谦益蓦地一惊,他失态地站起来,慌乱地说:“这,这怎么行?不行!”

    黄宗羲奇怪地瞧着钱谦益:“小侄看来,到了这一步,除非有德高望重如老伯者出面,已是无人能排解此事。”

    钱谦益情急地盯了黄宗羲一眼,使劲地摇头。

    “啊,莫非小侄此议有何不妥之处?”

    钱谦益又摇一摇头,神情却越来越尴尬和难看了。

    “那么,莫非老伯忍心眼见复社毁于一旦不成?”黄宗羲的语气里流露出明显的失望。他显然无法理解,像钱谦益这样一位他素所景仰的东林前辈,何以对于这样一件关系复社存亡的大事,竟然会无动于衷?

    “贤侄,是定生、次尾他们让你来的吧?”钱谦益注视了黄宗羲片刻之后,突然冷冷地问。

    黄宗羲一怔,摇摇头:“不是。次尾他们并不知道老伯来了姑苏。小侄到这儿来,事先也不曾告诉他们。”

    钱谦益笑了:“贤侄又何必瞒我,此等大事,次尾、定生着你来问我,原也应该!”

    “老伯说得是。不过,小侄此来确实不曾告诉他们。”黄宗羲回答得很认真。

    钱谦益不言语了,可是冰冷的目光仍旧在黄宗羲的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直到断定对方并非说谎之后,他才重新堆出微笑,走过来,拉住黄宗羲的手,用亲昵、诚恳的口吻说:“贤侄,不是老夫存心推托。你也知道,老夫以病废之身,待罪山林,虽然深自韬晦,亦难免为朝中小人所侧目。去岁蔡奕琛行贿事发,不肯入狱,竟诬告老夫教唆复社构陷于他。幸赖天子圣明,置之不问。此次若公然出面干预社事,岂非适足授彼以柄?老夫一身不足惜,只怕于社事不唯无补,抑更有害呢!虎丘之会,既然定生已赴金坛请仲驭、介生他们来,纵有大事,他们尽能应付裕如,贤侄倒也不必担忧。”停了停,他斜觑着黄宗羲,又意味深长地补充说,“眼下四海汹汹,人情昏乱,谣言蜂起,往往真假难辨。贤侄须得自有主张,心明力定,勿为他人所蛊惑左右,这也是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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