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意识形态或无数的这一个身体
娅相伴而行的生命旅程,就是托马斯与无数这一个(萨宾娜)中的一个身体的享乐。萨宾娜并不妒嫉另一个女人的身体成为托马斯的伴侣,就好像享乐不妒嫉享乐。
借助于萨宾娜的身体感觉,托马斯得以走出人民伦理的意识形态,寻回在人民伦理中被抹去的个体亲在。托马斯在无数女人之间的性漂泊成了反抗人民伦理的身体性政治行动。
托马斯并非迷恋女人,是迷恋每个女人身内不可猜想的部分,或者说,是迷恋那个使每个女人做爱时异于别的女人的百万分之一部分。……性爱看起来仍然是一个保险箱,隐藏着女人那个神秘的“我”。所以,不是一种求取欢乐,是一种要征服世界的决心(用手术刀把这个世界外延的躯体切开来),使托马斯追寻着女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209-2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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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接受的萨宾娜的身体原则真可以帮他寻回被人民伦理的“美好”意识形态抹去的肉身差异?
特丽莎跟随托马斯来到苏黎世,把自己在布拉格拍的少女身体阻挡坦克车的照片送给一家杂志社,编辑小姐却表示不感兴趣,并告诉特丽莎,这里的人们感兴趣的是各式裸体照片。特丽莎发觉,尽管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伦理意识形态的性质、功能和技术截然不同,在一个隐瞒着的意图上却是同谋:让肉身没有差别。抹去肉身差异的技术在自由伦理和人民伦理中各有所长:例如,无处不在的展示肉体的广告或陪伴终身的人事档案以至居委会老太太送给人民警察局的结构主义式报告书。
在现代启蒙之后的意识形态的支配下,个体肉身要么血肉模糊,要么随意含糊。与萨宾娜一起反抗媚俗,托马斯发觉自己最终跌进了另一种让个人的身体没有差异的在世境况,仍然没有摆脱与自己的肉身相关的实质问题:如何让自己的肉身幸福,从各种意底牢结中夺回肉身的权利后,什么是幸福依然还是一个问题。如果当年赫拉克勒斯投入卡吉娅的丰润手臂,在卡吉娅的只把身体当身体来享用的伦理中生活,结果是在捕捉“每个女人做爱时异于别的女人的百万分之一部分”之后,发现身体的无差异,失去了自己肉身的幸福。
托马斯开始想,特丽莎的“美好”感觉与人民伦理的“美好”感觉也许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