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忧伤中偷窃性感
灵魂克服自身的欠然我在的热情本身。欠然我在之根本欠然是由死而来的,以自己的一次性个体生命的热情来克服欠然的爱欲,成了薇娥丽卡身上的应然。而死感和爱欲的尖锐平衡,对薇娥丽卡来说,只能在歌声中表达出来。克拉科夫的薇娥丽卡在唱歌到了恍惚状态时,就有与自己心爱的男人做爱的欲望,就因为他懂得她的歌声和死感。
薇娥丽卡在看木偶戏时透露出自己的死感常随的忧伤,就差不多等于透露出自己最隐秘的性感。反之,懂得薇娥丽卡的性感,也应该懂得她的死感常随的忧伤。克拉科夫的薇娥丽卡唱歌死后,巴黎的薇娥丽卡与男朋友做爱感到忧郁寡欢,因为她的男朋友没有体察到她的死感,不懂得她的忧伤,这也就等于无法体察和捕捉到她在做爱时绝然属她的性感。
(3)
木偶师捕捉到薇娥丽卡的死感常随的忧伤,也就差不多体察到她在可想象的做爱时的每一细微的敏感。但薇娥丽卡清楚,木偶师是陌生人。陌生人指的不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他也很可能是一个认识很久、非常熟悉的人。对于薇娥丽卡的身体感觉来说,陌生人指这个人与自己灵魂的隔膜。薇娥丽卡认识木偶师已经好长时间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木偶师感兴趣的不是自己身上的忧伤,而是自己肉体的性感,他并没有要听她的歌声的渴望,只有对她的肉体的渴望。木偶师虽然通过薇娥丽卡的死感常随的忧伤想象到她的性感,但并没有被她的忧伤打动,只是为她的性感而兴奋,更没有去想象她心中可能还有歌声。
薇娥丽卡尽管有强烈的欲爱,却从未有过要与不懂得自己的哀歌的男人做爱的感觉。可是,满含忧伤的肉体不仅没有防御能力,而且更显得性感迷人。木偶师不为薇娥丽卡身上的忧伤所动,没有理解薇娥丽卡的身体灵魂的热望,却想自由地闯入她的肉体。
木偶师邀请薇娥丽卡去他家里。
薇娥丽卡忧郁的肉体在脆弱中被他的手牵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她的灵魂没有跟随自己的身体一同走进这个房间。木偶师是情场老手,懂得利用一个女人的忧伤。他十分清楚,只有触发薇娥丽卡内心的忧伤,才能抹去她的肉体的冷漠。木偶师装出很同情薇娥丽卡的样子,从她的皮夹中拿出薇娥丽卡珍藏的克拉科夫的薇娥丽卡的照片,问她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薇娥丽卡看到克拉科夫的薇娥丽卡,再也不能自已,在这个陌生人面前痛哭起来。这哭泣的含意十分含混,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忧伤袒露在与这个陌生人独处的场合,却没有能力抑制自己的死感被触及的忧伤。薇娥丽卡的肉体在灵魂长时间的痛哭中失去了自制力,身不由己地仰面瘫倒在木偶师的床上。
木偶师慢慢解开薇娥丽卡的衣服,轻曼而又温柔地抚吻薇娥丽卡肉体上最敏感的部位,随后像与任何别的女人做爱那样与她做爱。在薇娥丽卡忧伤的哭泣中,木偶师进入了她的身体,薇娥丽卡悲咽的哭声逐渐化成了性高潮的呻吟。
木偶师得到了一次性感肉体之欢,薇娥丽卡遭遇的是一次性感的被盗。在这一次肉体之欢中,两个人的性高潮没有相同的身体含义。薇娥丽卡肉体的呻吟不是性感揩去了忧伤时的吟哦,不是灵魂得到抱慰时肉体的颤栗,而只是被碰触到的忧伤发出的性感痉挛。木偶师利用薇娥丽卡只愿意让自己热切等待的男人抱慰的忧伤,趁薇娥丽卡的肉体因灵魂的忧伤而极度脆弱的时候,偷走了她肉体的片刻性感,薇娥丽卡生命中只愿意让自己热切等待的男人分享的性感并没有在她此刻的肉体中。木偶师很懂得一个女人的肉体的性感,却一点不懂得一个女人身体灵魂的忧伤,他没有注意到——沉醉于自我诗性的艺术家也不可能注意到,薇娥丽卡的哭声是悲伤的,并不带有一点爱意。
肖斯塔科维奇曾为一出芭蕾舞的一个场景谱过曲:舞台上的男男女女们在定音鼓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