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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叫春枝的四十多岁守寡女人,春枝与她的独子就住在井后边的巷道里,她人生得小模小样,声音却尖细无比,永远都像捏着嗓子以假音在说话。林市记得,阿罔官就曾说春枝声音是种“破相”,才会要守寡。

    “你们知否……”

    永远是这样的开头,还会略顿一下,向四周飞个眼风,看没有碍眼人在眼前,才再接续说。而这一停顿,早引来数双好奇的耳朵。

    “我隔壁那个阿欠嫂,她阿欠跟查某早不是新闻,你知最近她要娶媳妇,去相北角头的一个人家。”

    “我知是梅官的女儿,媒人婆还是我五婶的亲戚呢!”叫罔市的女人快嘴的说,为自己的消息灵通很有几分得意。她的丈夫是陈靥庄打渔有名的讨海人,两人相骂时每回部骂不过罔市也早出了名。

    “就是嘛!”有人附和,春枝愈发兴致。“阿欠嫂去相人,双方面都很投合,谈到差不多,阿欠嫂拉着人家女孩的手,说个没得完,末了,还同人家说起她阿欠。”

    春枝停下来喘口气,一旁的女人们连声催促。

    “慢来,慢来,我慢慢说。”春枝有意卖弄。“你知阿欠嫂跟人家说什么,说她阿欠玩查某,拿家里当客栈,一分一厘都拿去给那些臭贱查某,替臭贱查某倒洗脚水,洗内裤……”

    “唉哟!”有人叫出声。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结果呢?”罔市接问。

    “当然把人家未入门的女孩吓死了,阿欠嫂还哭着一把眼泪、鼻涕,说她儿子都是她拉拔大,要人家以后对她孝顺。”

    “真三八!”

    “没七没八。”

    纷纷的有人说。

    “婚事呢?”问的还是罔市。

    “大概算了。”春枝随口说,“人家不怕死了,这款婆婆。”

    对这件事从头到尾居然一无所知,罔市有些愤愤了。

    “我怎么都没听我五婶说。”罔市口气坚决,很有不追究出结果不罢休,“下回我去问我五婶。”

    突然有个平板的声音,冷冷的加插一句:

    “说不定阿欠嫂是有意这样说。”

    众人回过头,说话的是一直静默的阿罔官。只听她淡淡接道:

    “好先给人家一点厉害看,知道这婆婆手底下有几分斤两。”

    没人朝这方向想,因而先有片刻沉默,然后众人间年龄最长,而且丈夫、子孙俱在的顾本嬷,才干咳一声,清清喉头,以着对一切俱有圆熟的体谅,平静和缓的说:

    “阿罔啊!不是我爱说你:只有你这个人,会这样猜想别人。说人嘴这么坏,像刀切菜。”

    阿罔官轻哼了一句,但不曾接口。顾本嬷看着阿罔官脸上神色,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

    一时没人说话,众人皆低着头搓洗衣服,有一会后,才交头接耳的又絮絮低语,突然再爆出的是罔市高亮的大嗓音:

    “什么?那款人会给女儿嫁妆?他大孙满月,送来的油饭里,一粒葱头、一片肉都没有。”

    女人们先是叽叽咕咕笑着,接下来,自是追问罔市说的是哪一家了。

    林市始终静默的倾听,别人笑,她也跟着嘻笑,女人们所谈论的,对她来说充满无尽的新奇。以往在叔叔家,婶婶长年躺在床上,说是身上染病,却又一个个孩子不断的生产,林市得照顾八个堂弟妹,还得兼顾生病的婶婶,整天只见永远做不完的工作,加上战乱连年,天一昏黑,家家即把大门紧闭,林市几近乎没有机会听得别人闲谈,当然不知晓四邻究竟有何事故,即使偶尔听来,在那时候,也丝毫不感到兴趣。

    直到相识阿罔官,听她编排各种道理,林市才恍若第一次看到过往不曾着意的许多人、事,只可惜大多数被谈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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