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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多年以来,他无条件地容忍了我这么一个儿子,他已经够伟大的了。
我没有权利继续苛求我的朋友。
我拍拍父亲的肩膀,然后建议,算了,我们去看看弟弟,看他回来了没有。
但是父亲没挪地方。
“不能算了,你必须跟我说说清楚。
是我不诚实吗?我看,是性把你的脑袋烧糊涂了。
不是每一个男人看到随便一个女人都想到去搞,都想到该死的性。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看到女人就上去搞,那就叫诚实,不想上去,就叫不诚实,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我是觉得亏嘛,钱花出去了,但是我们什么也没有捞到。
可能这还涉及不到性,这就是生意嘛。
谁也不想做赔本的生意。
用你的话来说……”“你从小就喜欢滥用我的话。
比如,刚才那个女孩。
我看着她,自始至终,脑袋里就没想到什么性,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如果我为了不让你看我笑话,而强迫自己把那根性神经调动起来,你就觉得我真实了,是吗?”
“我反正不知道怎么想。
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到我最关心的问题上。
我是想要你解释,你为什么要把那条银项链送给她,她是晓晴吗?她是我妹妹吗?”
“她坐在我旁边,主动过来,偎依着我,当时我确实觉得有那么一点温暖。
但是记住,这种温暖与你的性无关。
所以,我就把项链给了她。
我知道她这种温暖很廉价,但是那根项链也很廉价,不是吗?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我冲父亲笑了笑。
“好了,我们不谈了。
反正我今天算是看到了,你的勇气就像你的性欲那样都有着很显然的界限,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厉害。
不过,也不令人十分失望。”
“说得轻松,你先活到我这岁数再说。”
我们来到三十一路站牌下,准备乘车去弟弟那里。
父亲忽然抓住我的胳膊,很严肃地对我说,我跟你说,你这个人现在有问题。
什么问题?你给我记住,性是生活中的一件必要的事情,但不是一件特别的事情。
我对他说,这种话谁都会说,像一句空洞的名言。
问题是人们没法按照名言去生活。
我们知道性不是坏东西,也不是好东西,我们需要它,这是事实。
如果我们的生活中没有,正好商场里有卖,我们就去买,为什么不呢?从商场里买来的也是货真价实的,它放在我们的菜篮里,同其他菜一样,我们不要对它有更多的想法。
就像吃肉那样,你张开嘴把牲也吃下去吧,只要别噎着。
你要努力吃得体面一些,你要努力吃得心安理得,你要努力吃出经验来,你要努力保持住你良好的胃口。
吃肉的前前后后,你犯不着来一段抒倩,或者来一段反思,那么性也一样,吃吧。
父亲打断了我的夸夸其谈,他对我说,那好,就用你的话我再给你进一言,性这玩艺只能当菜吃,不能当饭吃。
不过也没关系,父亲继续说道,时间会有耐心慢慢地教育你,用不着我来为你操心。
弟弟还是不在,租来的那间平房里仍然是空荡荡的。
父亲写的条还插在门上,看来没人回来过。
但是父亲趴在窗上借着傍晚的光线看了半天以后,断定有人曾经回来过,因为他认为那条绿条纹的毯子被挪动过了。
父亲总是能看到一些你根本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