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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衬衣领子,簇新的,素净,板平由衣服一衬十分显然,中间一个深红色的领带。浑身上下,奇奇怪怪地一阵阵发出香水的气味。

    他坐下来,倒还不嫌桌子板凳脏,才坐定不等说话就从口袋掏出一个红的小扁铁盒子,给余孟勤,说:“给你来一盒‘克来文爱’!”余孟勤由他放在桌上,说:“算了罢。我早已改抽云南雪茄了。你买这一盒香烟的钱,够我买一条五百支雪茄的了。别叫我抽坏了嘴,再改回来难!”

    “别忙,有的是,”说着顺手把手中半截烟往地上一扔,一口烟向天一喷。那扔了的烟蒂有个金色的头儿,在空中一闪,划了半个光亮的抛物线:“这是‘三九’,我们在仰光全是抽这个。不贵。不过‘克来文爱’烟盒儿好看,我带了来十来盒,全在冯新衔那儿,是送给你的,找你们一个也找不着。沈氏茶馆也没有!”说着又掏出两支新式派克钢笔来,一支深色的给大宴,一支红的给小童。还有一个精美的彩色硬纸盒也给小童。小童一看是一盒蔻蔻糖。上面印的是许多凸起的小人儿。实在好看,便舍不得吃,交给大宴替他收着。宋捷军又说:“这盒子漂亮,可以收着玩。巧克力糖还多的是!呆一会儿再分,全在冯新衔那儿。”

    “冯新衔,”余孟勤问:“他送你些什么。”

    “笔。”他答.“是一套。一支自来水笔,一支铅笔,也是新派克。另外我写信托他买的书也买了些来,有一部分你用合适,转送你罢。不过看样子咱们买书的事还是不能乐观!要什么书,没有什么书。仰光文化事业不成,单是个商埠罢了。”

    “仰光新书也多得很,Gone he ind 我就买了两本,有一本由小童去送给伍宝笙罢。仰光看电影也都是新的。”宋捷军说。

    “Gone he ind 那本书挺厚吧?”朱石樵说。

    “喝!白莲教!瞧我这个乱劲儿,把你忘了。这本书我看不下去,净是生字,等你们用功的把它翻成中文我再看罢。我可另外给你带了几本书来,一本看相的书。别人告诉我好,我特别买来给你的。里面讲看手相,脾气,字体的都有,也在冯新衔那。这儿还有一件好东西。”说着又从大衣袋里掏出一个小长纸盒来。打开一看一只手表。

    “这可对了劲了。”小童喊:“朱石樵不致于再一个夜车开到天亮才发现了。”

    “也不一定。”余孟勤说:“他若是连看表也忘了,便怎么好呢?”

    “那只好带个闹钟了:”小童说。大家哗然全笑了。

    “钟表刚到中国来的时候,是当一种珍玩看待的。”朱石樵说:“这也难怪。你看他这么一个小玩意,带在手上,就能把人管理了。”他一边说一边翻来复去的看这个小表。

    “你听!”小童也拿过来研究一番:“他在里面丁丁东东地好忙呵!”

    余孟勤听了笑着说:“从一个表也可以看出中国这几年的国运了。最初到中国的表上面刻的是罗马字。表面上我见过的都是外国美女,或是风景画釉烧在真瓷上。后来就改用中国时辰了。子、丑、寅、卯地刻成双行。是外国人迎合中国人的需要。到了近来中国自制的表也是阿拉伯字了。”

    “这其实是文化的一种趋势。”大宴说:“罗马字的也不多见了。阿拉伯数字真不知道多少国家在用。而阿拉伯文并不是一种很有武力背景的文字。”

    “这话对我心思。”冯新衔说:“科学家现在已经不怎么分国界了。一片锌片掷在稀硫酸里,在美国,也出轻气,在中国,也出轻气。今天出,昨天出,明天准定还出。所以科学现在无言地说服了人。文学呢?只是作家,批评家自己觉得是做一件整个世界,全人类的事。可是看的人也许就不全同。文学是容易有主见的。不像一只表,丁丁东东地走,等你自己去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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