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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下)
旁边人的耳朵里,便如春风里的麦浪,一排一排的向后传,全场都知道蔺燕梅又肯出台了。

    妈妈向爸爸招呼一下,便随了伍宝笙从小门往后台走。

    “这就是蔺燕梅的母亲!”“这就是蔺燕梅的母亲!”台下又窃窃耳语着。掌声便如惊醒了蔷薇花的春雷。

    不久幕又开了。像一个独唱节目那样。母亲坐在琴前面等着。女儿自自然然地走着寻常的步子,仍是那一袭舞衣,却又是人间的女儿。带着笑,盈盈来到台前。微微地欠了一下身。回首看了母亲。她的眼睛是能说话的。台下就寂静得可以听见礼堂外面校园里溪水流往池塘的声音。

    钢琴到了蔺燕梅母亲的手下,便如同有了生命,它委婉地、谦和地给了一个引子。

    “是黄自的《玫瑰三愿》!”台下懂得的人马上明白了台上这出色美丽的女儿心上的事。

    她在台上对了这些师长同学唱。每人却觉得她是仰了脸,真挚又孩气地在和自己一个人说话。她只轻轻地张开了口,歌声却似被生了翅膀的小精灵带了在室中飞走,绕在人家心弦上,溜到校园外深山里的青苔上,又钻到云层上去传给谛听的月亮。台上的蔺燕梅只是轻轻地唱。她那松松软软的小嘴唇是不会用力的。

    歌词的最后三句,一句迫切似一句。蔺燕梅在台上祈求着:

    “我愿那妒我的无情风雨莫吹打,

    我愿那爱我的多情游客莫攀折;

    我愿那红颜常好,不凋谢!——”

    这真是蔺燕梅在说话。她是一半求天,一半求人。她本分地述说自己应有的一点希望。这希望也是一半为人,一半为已。这又是方才在大家面前皈依神主的修女在说话。她声音珠圆玉润,希冀之中又有了感伤,她感动了神?至少她感动了人,同时她更引起了自己无限柔敏的情操。她神韵多词句少。

    她缓缓抬起了双手,拖了长长的舞袖。两眼似乎看见了夜的天空上的神灵。谁能硬了心肠拒绝这淑婉的女孩这一点点请求呢?她是这样虔诚地用了歌声又邀致了这许多真挚的年青人的同情心为见证来祈求的。她声音忽地增强。又似气力已尽,血泪已干那样,挣扎不起。又如极细的钢丝那样轻巧地在人不能察觉时歇了音响。她唱了最末一句:

    “好教我留住芳华。”

    幕徐徐落下。彩声四起,人人不觉拍热了双手。礼堂大门齐开。外面月色正好。人慢慢地散出去。情形颇与平常散会不同。评说,高论的人少。沉默的人多。他们,她们心上想:“不管情形怎样。我要紧紧记年此刻心情。誉为‘玫瑰三愿’的卫护者。”

    这样这个又是欢送毕业同学又似欢迎新开玫瑰的春季晚会,散会了。

    幕后伍宝笙忙迎上前来,接住了激动得几乎站不稳的蔺燕梅。一面看了从琴前站起来的蔺太太。蔺太太说:“燕梅还是那种叫我不放心的样子。这么容易动感情!”燕梅不动也不响,也听不见母亲向姐姐说的话。母亲告诉女儿说:“好孩子,等一下让你姐姐给你披上件大衣,夜晚凉呢,早点休息罢。妈妈回家了,可以吗?”

    女儿无力地点了点头。又偏起脸来让母亲吻一下。由着母亲走了。女孩子们帮忙蔺燕梅收拾了化妆台子。伍宝笙说:“衣服不用换了。反正回去就睡觉了。我陪她坐坐。你们忙罢”。她们就去帮忙收布景,叠衣服,乒乒乓乓台上乱嘈嘈地。不久,也清静了。看她俩还不想走,便随了大家一路唱着,踏了月色先走回宿舍去。

    蔺燕梅恢复了。又是有说有笑地。姐妹两个携手走到台上。布景幔幕都撤去了。一看,四壁萧然,一无所有竟是这白惨惨怕人的样子。台上取走了地毯,白木板上积了多厚的灰尘。空荡荡的一个大礼堂,一千多空坐位。地上零星丢着的纸。台上台下的灯也熄了一半。泛泛地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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