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完“县革命领导小组”的会议回来。还没有进大队部,一群老婆子就跟造反似地把他围住了,像刚下了蛋的母鸡一样咯咯咯地叫唤起来。
“还了得!翻了天了!”他怒发冲冠地从大青骡子上一个鹞子翻身跳下地,“去把那驴日的给我叫来!”
自然有老婆子登登登跑去叫。
大队部变成了临时法庭,魏天贵审开了宋天贵。屋里站着两个民兵,一个背着枪,一个拿条麻绳。窗子外面人挨人地围着一堆男女社员。
“嘿嘿。”他先阴森地冷笑一声,“我看你尕子是不想过好日子了!”
“被告”河南木匠坐在它面前的凳子上,侧身对着他,扬着头,噘着嘴,跷着二郎腿,好像比他这个“审判官”气派还大,根本不理睬他这个难以回答的审问。
“说!”他在桌上猛砸一拳,惊得会计的算盘账本吓了一大跳,他自己也不明白要河南木匠说什么,只想替韩玉梅出出气。
“我说啥?”河南木匠宋天贵是个游过四方,见过世面的人物,不但不怕,还顶了他一句,“你应该说说她才对。”
“我应该说谁不用你教!”他蛮横地把头一扬,虎虎地站起来,用粗壮的手指头戳着宋天贵的脑袋,“我就要说你!你尕子还有人心没有?人家在家给你生娃娃,你倒跑去耍扑克……”
“对啦,魏书记。”“被告”避开他的手指头,向他翻个白眼,理直气壮地陈述道,“你想想,我一个外乡人,吃了好些苦,单身跑到贵方宝地,一下子娶了个俊老婆,人标致不说,又能劳动,房子啥都现成的,我还要啥?只要是个人,不是牲口,当然得好好侍奉她啦。可我现在偏偏不好好侍奉她,连她生娃娃也不稀罕。这里面就没有原因?你魏书记就不问问?”
“唔。”他想道:这话也对。绕了一个圈子,又回到太师椅上坐下。
“那你说说是啥原因吧。”
“啥原因?头一年我咋对她来着?叫她自己捂着心口说说。在家,我就跟三孙子一样,啥不是敬着她,让着她?可她不是给我个寡妇脸,就是给人个后脊梁,像家里没我这个大活人一样。打不能打,钱也哄不转;热脸贴个冷屁股,你魏书记干不干?实话告诉你,结婚两年多,她跟我就同过两次……”
“行啦!”他打断宋天贵的诉苦,“我不听你们的私房话。你说别的!”
“说别的,”宋天贵气恼地嘟囔着,“反正,没法过,我早看出来,她心里……老想着一个人哩!”
“啊!”
他猛丁震颤了一下。抬眼偷偷看看宋天贵,而宋天贵也正狡黠地盯着他。两人的目光“砰”地撞在一起,几乎冒出了火花。他即刻把眼睛避开了。
顿时,临时法庭的森严气氛急转直下。停了片刻,他扭过僵直的脖子,对那两个民兵懊丧地挥挥手。
“去,叫外面的人都散开。这儿是谈家务事,又不是审案子,有啥好看的?”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天贵”了。镇静下来以后,他问:
“你看咋办呢?你们还能好么?”
宋天贵咂咂嘴,意味深长地回答:
“我看?我看要不离开这个大队,她跟我好不了。”
“那么,”尽管他心里很难受,还是准备这么办,“她愿意离开这个大队么?愿意的话,我就给你们两口子的户口迁出去,找个好点的地方。”
“嘿嘿,”宋天贵冷笑着斜眼看了看他,话外有话,“枪子儿打她都离不开!”
两个人都沉默了。
“唉,那咋办呢?”“审判官”束手无策了,向“被告”讨教。
“咋办?”“被告”耐心地指导“审判官”,“你魏书记有的是办法。你只要给我在别的地方——要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