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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恒忠:全部历史可以用四个字概

    括:颠来倒去。过去我颠倒别人,

    如今我被别人颠倒。我算看透了。

    昨天带儿子去逛公园。看见人家的孩子都换上了漂亮的春装,再看看小鲲,还穿着肮脏的棉衣裤,心里真不是滋味。回来的路上,到几家儿童服装商店去看看,价钱都很吓人。想起家里还有一部缝纫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何不试试?买了两块布。借了一本裁剪书。拿出一根尺,一把剪刀,一支彩色粉笔。劳动的对象和工具都已齐全,该发挥主体的作用了。

    先裁裤子。要用彩色粉笔在布上画线。

    “你老兄总是不甘寂寞啊!何苦?”一位同志把奚流对我的看法透露给我,劝我不要再写文章。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写文章。没有人通知我:“依法剥夺你的出版言论自由。”但我知道,这位同志是好心,我点头答应了。从人治走向法治,得慢慢来,不能急。

    “不简单啊,老许!大名又在刊物上出现了。化名也不用!”这个人满脸都是嘲讽的神情。

    我不懂我为什么必须用化名。因为我犯过错误?可是奚流以往所犯的错误不比我还大?我没有把任何人打成走资派、反革命,他呢?错划了多少右派啊!我没有表面上正人君子相,暗地里乱搞女人,他呢?当然,新拉下的尿总比干屎皮子臭。可是游若水呢?他拉下来的屎也是新鲜的,“批邓”的时候他比我积极得多。为什么他们就不用化名来当党委书记和党委办公室主任?对,他们的错误应该由历史来承担。可是我为什么就必须承担历史?就因为我微如芥末?而且,化个名我就不是许恒忠了吗?但是我知道,用化名发表文章是妥当的。中国人一向喜欢在名实问题上作文章,翻花样,而且重名轻实。“嗟乎,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人生世上,势位富贵,盖可忽乎哉?”苏秦言之有理。

    好吧,我自甘寂寞。学庄生,无所求,无所待,无所为。游若水升迁到党委办公室的时候,特地请我到他家里去吃饭,怕我“反戈一击”,对我大谈老庄:“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说得好,超脱透了。可是“无己”,谁管我的儿子?“无功”,谁发给我工资?“无名”,谁愿意听我一句话?我不想作大名人了,能像游若水那样就不错了。人生世上,势位富贵,盖可忽乎哉?还是苏秦言之有理。

    然而庄周只是庄子哲学的创始人,却未必是这种哲学的虔诚信奉者。创造和信仰不一定统一,正如知和行、表和里不一定统一一样,我何妨作一个老庄哲学的不虔诚的信奉者?

    这一条线是曲的,还真难画。其实,宇宙万物的运动多是曲线的。曲线比直线更真实自然。可是画在书上的,却往往直线居多。何以然?曲线难画。

    然而这一条曲线一定要画好,这是裤裆。画得不好,孩子的屁股就要受罪。孩子的屁股也是真实而自然的。自从他妈妈死后,我一次也没打过他的屁股。

    “恒忠,我死了,你一定要给小鲲找一个好后母,要不我不放心呀!孙悦……还没有对象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谬。妻子在临死时给了我这样的遗嘱。过去,一个是造反派,一个是“老保头子”。现在,一个是奚流的红人,系总支书记;一个是奚流的眼中钉,普通教师。这两个人会结合?荒唐!

    不过,世界万物都是对立的统一。

    孙悦在给小鲲做鞋。她从来不记恨我、歧视我。是个心地善良的总支书记。

    该用剪刀了。手有点抖。人为什么不能像原始人那样不穿衣服呢?或者学非洲人,把一块布披在身上?据说这是进化,是文明。其实是自找麻烦。把一朵朵棉花采下来,弹成一大卷。再分解成一根一根的线。再合成一块一块的布。再把布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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