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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真有意思。话倒是充满了辩证法。我是应该好好整整自己,可是奚流呢?游若水呢?他们没有错误,就是因为他们没检讨。傻于才整自己!再说,我有什么资格对历史负责?奚流总是在我头上。再说,什么叫历史?我看全部历史只写着四个字:颠来倒去。过去我颠倒别人,如今我被别人颠倒。我算看透了。已经“倒悬”了,还要整自己?我的神经还正常。

    但我没有说话。让他去说。

    “你怎么不说话?我说的不对?”他又装烟了。

    “对是对。可惜,我对历史负责,历史不对我负责。历史对奚流、游若水更有情。”我说。

    “历史像一个性格内向的人,并不轻易流露自己的真情实感。总有一天,你会看到,它是公正的。”他说。

    “很有诗意。”我笑笑说。

    “诗是真实。”

    “理想中的真实。”

    “理想和现实只有一步之隔。”

    “可是我们中国人习惯于进一步、退两步。”

    “你”

    他对我扬起烟袋,好像要敲我的脑袋,终于没敲。他只是叹了一口气,顺下眼睛,伤心地说:“我不理解,为什么你只受到一点冲击就变得这样?哀莫大于心死呀!”

    我的心动了,低声地回答:“人怕伤心,树怕剥皮。所以,我也不理解,你怎么会始终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现实对你的教训还不够吗?我从别的同志那里听到不少你流浪的故事。我简直不能想象,一个人怎么能在那种环境里活下来。我对你充满敬意。但不能理解。”

    他不再说话了。两眼闪光,嘴唇紧闭,直挺挺地坐着。烟袋的火已快灭了,他也不去吸一口。

    我突然发现,何荆夫是个美男子!看他那一双眼睛,简直是个谜。眼睛并不大。但黑白分明,晶莹闪亮。当他把眼珠转向你的时候,你会感到他是那样坦率而又多情。你忍不住要向他打开心扉。他的棱角分明的方脸,因为长期流浪镀上一层古铜色,还有那高直而略微嫌大的鼻子,都给人脱俗而旷达的感觉。同事们都夸我眉清目秀,可是与他相比,我会显得多么纤弱和卑微啊!孙悦会发现何荆夫的美吗?

    何荆夫嗓子里咳了两声,似乎在平息自己的激动。他想到一些什么了呢?我正想问,又有人敲门。何荆夫走过去开门,孙悦提着一个书包走进来,一进门就从包里掏出一双鞋,是小鲲的。我看看孙悦,又看看何荆夫,脸竟红了。见鬼,脸红什么呢?

    我了解何荆夫对孙悦的感情。但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我不了解。照我看,他们之间的距离比我与孙悦的距离还要远。孙悦已经不那么浪漫了。她和我一样,学起女红来了。鞋子做得蛮像样。

    孙悦放下鞋子就要走,我不想挽留。何荆夫却叫住了她:“总支书记同志,坐下吧!听听我这个刚刚恢复党籍的党员谈谈自己的思想。我们应该互相了解,对吗?”

    真有意思,语气里是嘲讽,眼神却是恳求。孙悦坐下了,我奉上一杯茶。

    何荆夫开始说话,看着孙悦。孙悦把头低了下来。

    “刚才老许说我一直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这话可不确。不错,我刚满十八岁就入了党,有了信仰和理想。不过事后想想,那时的理想和信仰都带有盲目性。因为无论是对社会还是对理论都没有认真研究过。像近视眼有假性的一样,理想和信仰也有假性的,会发生变化的。”

    “我不是一个自信心很强的人。五七年受了处分以后,我也怀疑自己错了。而且,我所热爱的人也认为我错了,我不能不考虑考虑。我想好好地认识错误,改正错误,所以开始认真读马列主义著作。读书和在下层人民中的生活实践,使我懂得,我没有错。这样,我才有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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