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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第五章
朱暮堂料想汤富海活不成,又怕真的出了事挨到自己的身上来。他第二天一早就派苏账房去探听,回来说汤富海在屋子里呼天唤地叫痛,他放心了。
约莫过了半个月的光景,汤富海慢慢起床能够走动了,朱暮堂又把汤富海叫到他的大厅里来。他晓得汤富海挨过了“抛笆斗”,别的私刑对于汤富海是不会起啥作用的。汤阿英既然逼不出来,那末,眼面前的汤富海正好抓住。他见汤富海一拐一拐地走进来,便放下笑脸,轻声地说:
“汤富海,我们是多年的老关系了,你既然不肯把女儿交出来,欠的那些粮食,你打算怎样?”
“不是早就一笔勾销了吗?”
“汤阿英呢?”
“不晓得。”
“你不做生活,日子也过不去,我倒有个好主意——”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眼光对着汤富海的脸,正好汤富海也抬起头来充满仇恨的眼光在看他,两个眼光碰个正着。
朱暮堂问道:
“你想晓得这个好主意吗?”
汤富海没有理他。
“我说出来,你一定满意……”
汤富海听到最后这句话,心中忍不住苦笑:朱暮堂会有啥好甜头给人家尝吗?他还是不理他,看他究竟又要耍啥新花招。
“靠下甸乡山坡那儿,有四亩六分地,我租给你种,照五亩算,一亩交一石租,多下来全是你的……”
汤富海一听到下甸乡就吃了一惊:从梅村镇到下甸乡足足有十里地,来回二十里,工夫都化在路上,还种啥地呢?再说,一亩交一石租,能剩下多少颗粒给自己呢?他不禁摇摇头:这种地不能种。朱暮堂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地说:
“就是这样吧……”
朱筱堂不了解朱暮堂进一步压榨汤富海血汗的毒辣手段,却感到爸爸真正是个大好人,汤富海欠了租子,人又逃走了,还给他地种。
“地太远,租子也太重……这个地我种不了……”
朱暮堂听汤富海回绝不种,马上把脸一板,拍着大厅当中的红木八仙桌,说:
“你不种,就还我的阿英;要末,还我的欠租!否则,哼,我就送你到县里去吃官司!”
苏沛霖在一旁笑脸打圆场:
“老爷好心好意照顾你,你就种吧。种了地,自家的生活也有了着落……”
“你简直不知好歹!”朱筱堂在旁边插上来说。
汤富海知道欠了朱老虎的阎王债,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他有钱又有势,官府里都是他的熟人,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没奈何,只好勉强应承下来。他希望用勤劳的双手把地种好,多打点粮食,自己留下点,可以糊口。第二天一清早汤富海跑到下甸乡山坡那边一看,可把他吓呆了,原来是块没人要的荒地。山坡下面的好地是朱暮堂的桃林。他指着那块荒地骂道:
“好狗操的朱老虎,你真会坑人,要我种这样的荒地,地里打的粮食全给你也不够完租啊!我不能种,我不能种……”
他心中盘算退朱暮堂的地,但一想到阿英她娘病死了,阿英年纪又小,在上海还没找到事,阿贵才八岁,更不懂事,只靠他一个人了。他本想到上海去一趟,手中没钱;家里不种点地,更生活不下去。他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出路,只好咬牙答应种朱暮堂的那四亩六分地。他心想:虽然是没人肯种的荒田,租子又大得吓人,只要多劳动,多施点肥,收成慢慢会好的。有地,才有个奔头。
汤富海披星星戴月亮,白天帮工,晚上回来赶上十里路又做到深夜,鸡快打鸣的辰光才躺到床上,天还没有亮又爬起来。阿贵跟着爹跑,帮着做点轻便的活,递递拿拿。他深耕细作,想尽办法使田不漏水。到了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