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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页
天,那四亩六分地荒田完全改变了面貌:一片绿油油的庄稼,稻颗乌黑,比下甸乡的好地的庄稼还要好。他望着庄稼喜上心头:“你看,还是多苦多劳动的好,打下庄稼,交了租,今年会有点剩余了。”

    谁知道打下来的粮食还不到六石,首先送五石租子到朱家,苏账房刚要收下,朱暮堂听说汤富海交租子,赶到仓房这里来了。他伸手抓了一把谷子,平铺在左手心里,用嘴一吹,见有一点稗子扬起,一边摇头,一边对苏账房说:

    “不行,要过风车,重新筛过。”

    汤富海走上去说:

    “我已经筛过了。”

    “筛过了的谷子是这样?……”

    苏沛霖立即叫人搬过风车,插上来说:

    “我正准备筛哩,这样的谷子当然不能收,嗨嗨。”

    “不能再筛了,……”

    朱暮堂不顾汤富海的意见,不满地说:

    “非筛不行!苏账房!”

    苏沛霖不由分说,把口袋里的谷子往风车里倒。朱暮堂看见筛出来的谷子慢慢堆成一座小山似的,就暗示地和苏沛霖说:

    “把我们那个斗拿出来……”

    “是。”

    苏沛霖从仓房里取出了活箍斗。这是朱暮堂特制的斗,箍是活的,放债时把它收小,收租时放大,一进一出差二升。汤富海辛辛苦苦送来的五石租子,给朱暮堂一筛一量,只剩下四石三斗了。照这样量法,把家里剩余下来的不到一石的粮食再贴上去也不够啊。汤富海愤恨地指着那斗说:

    “这斗,不对……”

    朱暮堂看汤富海指着他的斗,不由心中发火,眉头一棱,气冲冲地反问道:

    “啥不对?你别胡说八道!”

    “我在家里量的分明是五石,怎么到这儿就剩下四石三呢?”

    “你的斗不准!”

    苏沛霖在旁边帮腔说:

    “你在路上也许撒了些,风车又筛过了,当然不够了。”

    “不对,不对,口袋不漏,路上颗粒没撒,风车筛下的也不多。”汤富海知道朱家的斗有花样,但又不愿吃这个亏,他的两只眼睛怀疑地盯着斗,理直气壮地说,“这斗不准,这斗……”

    “这斗怎么不准?”朱暮堂不知羞耻地撒谎,“你说这斗大吗?别说梦话。像我这样有身份的人,绝对不会贪图你的小便宜,不像你们穷人,常常做下贱的事,做骗人的事。朱老爷不是那种人。我满仓满库有的是粮食和金银财宝,谁希罕你的那点芝麻大的谷子!”

    汤富海急得脸发红,说:

    “我在家里量的是五石,天地良心,五石,一点儿也不少,为啥到你家一量就少了呢?……”

    “少噜嗦,快补来!”朱暮堂威胁地说:“不补,欠租不缴,就送你到县衙门吃官司!”

    汤富海知道县老爷和朱老虎穿一条裤子,穷人有天大的理,现在到啥地方去讲呢?朱老虎这个吃死人不吐骨头的坏家伙,他说到就做得到,啥坏事都做得出来的。他站在那里,没有理睬朱暮堂。朱暮堂要苏沛霖带汤富海回家,连抢带拿又补了七斗。

    汤富海家里剩余的粮食拿走,他家里再也没有啥粮食了。他一年忙到头,起早带黑,汗淌在田里,清水鼻涕落在碗里,抵不住朱老虎算盘珠子一动,还是空忙一场,常常锅不动,瓢不响,肚皮饿得贴脊梁。他拄着铁锹,对着那四亩六分荒地出神地望了许久,然后唉声叹气地说:

    “要你,我受苦;不要你,我也受苦。苦日子要熬到啥辰光啊!救星为啥还不来呢?”他的眼睛焦急地望着北方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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