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针
如果有人知道她的故事,能不能告诉她,告诉她说,许眠欢没有做错过什么,许眠欢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
五分钟前,她还在笑着跟自己的父亲告别;五分钟后,她就被强行拖进这间教室,忍受同班同学心血来潮的霸凌。
有没有人听见她无声的哭喊?
有没有人可怜她,有没有人愿意施舍高高在上的怜悯,有没有人愿意挽救她的凋零?
她企图声嘶力竭,滚烫的痛觉却焚入眼睫,哑在嗓眼。
尖锐的针刺入她的皮肤,撬出一根根的猩色枝桠,那本是用来证明身份的校牌,稚嫩的屠夫却得意忘形地用来施刑,他们扭曲着面孔在她手臂上割出一洞洞的痕,他们张狂的笑脸在她绝望的眼睛里腐烂爆裂,孵出没有神采的残骸。
漆黑,腥红,雀跃的笑痕像是从未在她的眸子里烂漫过。
他们说她在班主任面前告状,她没有;
他们骂她贱,骂她婊子,她不是;
他们说她活该,他们说她咎由自取,她……她是这样吗?
楚诩一推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副触目惊心的画面,女孩厚重的刘海下垢着不明朗的浓烈情绪,她整个人都蜷成小小一团,一缕缕血丝正蔓下手臂,五六个学生正围跳在她身旁,一个接一个地拧出校牌胸针,照着她的另一条胳膊扎。
女孩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眼,她只是沉默着忍耐霸凌,楚诩见状,没来由地回想起刚刚的那一幕,他眸色一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虎口,决定渐渐成形,他大步走向许眠欢,手臂一挥,挡在她身前。
楚诩已经做足心理准备,当他平日里最好的兄弟开口斥他挡路时,楚诩反而维护得更紧,好几个男生都没能突破他的桎梏,几个人对视一眼,笑着打趣:
“楚诩,你干嘛呢?不至于吧,你什么时候这么重口了?”
楚诩没有搭腔,几个男生的笑容僵硬起来,就在气氛越发紧张时,静寂的走道外突然敲起一声声响亮的高跟鞋。
最严厉的女教导主任就时常踩着高跟鞋来巡查,在场的所有人瞬间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心脏吊到嗓眼,生怕发出一点声音,让“教导主任”发现他们逃课的事实。
路过门外的徐柠并不知道自己被误认成教导主任,她踩着高跟鞋,脑海里在一遍遍回放着那时许眠欢的背影,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徐柠满心满意地在想,许眠欢是她惟一的女儿,她必须要好好爱一回自己的女儿。
一墙之隔,她的女儿耷着脑袋,裸露的胳膊上滩着血痕,徐柠踩下一步鞋跟的同时,一疤晶莹悄无声息地溅出女孩潮湿的睫羽。
母亲高高的鞋跟是否能拥住女儿破碎的泪?
拥不住的。
这几秒钟的时间漫长得像一场无声的老电影,徐柠永远都不会知道墙背后的那一切,她心事重重地踩往楼道的方向,脚尖突然停住。
少年站在初夏的光潮里,微扬的黑色额发被浇上金色灿光,蓝白色的校服鼓起风的形状,一双桃花眼在太阳下弯起,徐柠张张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年的肩膀已经擦过她的身侧,在错身的那一刹那,徐柠听到他说:
“阿姨,许眠欢是一个很乖的学生呢。”
徐柠眼皮一跳,下意识回头去看他,少年已经从光明踱入阴影里,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少年偏回头,桃花眼尾的笑意在黑暗里浸得更深。
她不禁一愣,就在徐柠愣神的间隙,宋溺言敛回目光,堂而皇之地推开教室的门,当着徐柠的面走进名为许眠欢的悲剧里。
徐柠永远都不知道这一切。
她站在原地,反复琢磨少年的那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可她怎么样都无法揪出他话里的意思,最后只能放弃,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