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街道被拒马围住:黄色粗糙木头,侧边印有“纽约市警局”字样。路障下放着提灯,黑色球体内有冒烟的烛芯,看来像十九世纪无政府主义者的炸弹。
轮值的巡警向狄雷尼敬礼,拉开一座拒马让他通过。队长慢慢朝街中心走去,走向河岸。他对这条街很熟,三年前他曾率领一批警官和“技术巡警部队”的专家,解放一座被一群无赖霸占且有系统地劫掠的独栋楼房。那屋位在这街区中央附近,里面亮着几盏灯,一层公寓的住户站在窗边,瞪着楼下街道看。
狄雷尼暂停脚步,审视前方沉默的场景。了解情况后,他脱帽,往自己身上比画十字,垂下头。
十二辆车大致停成半圆形:巡逻车、救护车、探照灯卡车、检验室箱型车、三辆没有标示的警用房车、一辆黑色礼车。三十个人站着动也不动,低着没戴帽的头。
市区这一带新装的街灯洒下没有阴影的橙色灯光,像稀薄液体照亮建筑门口、巷道、角落。没有阴影,但也没有明亮。只是一种不温暖的粗砺灯光。
一阵晨雾轻轻渗进这片黄铜色的朦胧,在引擎盖和车顶和黑色柏油路面上凝成泪水,沾湿了这些沉默观者的发和脸,像裹尸布披落在人行道上那一团形体。跪着的神父行完终傅礼,站起身,四周等待的人戴上帽,低声喃喃交谈起来。
狄雷尼瞪着这幅夜色平版印刷,然后慢慢走上前,走进探照灯卡车的强烈白光柱。众人回身看他,朵夫曼巡官匆匆走来,脸色扭曲。
“是隆巴德,队长。”他喘着气说。“法兰克·隆巴德,布鲁克林市议员。你知道——就是那个一天到晚讲‘街头犯罪’,在报纸上抨击警察办案不力的人。”
狄雷尼点头,环顾聚集四周的众人:巡警,分局和北区重案组的警探,检验室专家,侦察部的一名督察。还有一名副局长,以及市长的一名个人助理。
现在另一个人跪在尸体旁,狄雷尼队长认出山佛·佛格森医师的庞大体型。虽然有探照灯的刺眼光亮,法医仍拿着笔形手电筒检查死者的脑壳。他站开一会儿,让摄影师在尸体旁放把尺,拍更多闪光灯照片,然后他再度跪在潮湿的人行道上。狄雷尼走去站在他身旁,佛格森抬起头。
“哈啰,艾德华。”他微笑。“正纳闷你在哪儿呢。看看这个。”
跪下前,狄雷尼盯视尸体片刻。不难看出发生了什么事。这人被人从后面打倒,后脑壳看来敲破了,浓密黑发沾满血迹、纠结成团。他向前扑跌,重重趴倒在地,跌倒时左股骨折断,左腿如今撇成一个怪异的角度。他跌倒得如此沉重,骨折处前端的碎骨甚至戳穿了长裤裤腿。
他跌倒时,想来脸是直接撞上人行道,因为他鼻子摔烂流血,嘴可能也撞断,脸上可能处处磨伤。血迹尚未凝结,从他头部延伸形成一小潭,沿着一块龟裂的土地往前流,积在人行道边缘一棵瘦巴巴的悬铃木周围。
狄雷尼队长小心跪下,避开尸体旁一只皮夹,转身向探照灯的强光瞇眼看去。
“皮夹采过指纹了吗?”他朝看不见的人员叫道。
“没有,长官。”某人高声回答。“还没。”
狄雷尼低头看皮夹。
“鳄鱼皮。”他说,“这种材质他们找不出太多东西。”他从制服外套内侧口袋取出一枝原子笔,轻轻拨开皮夹,只碰触一侧边缘。佛格森医师把笔形手电筒的光转照皮夹,两人都看见厚厚一迭绿色钞票。
狄雷尼收手任皮夹合上,再度看向尸体。佛格森的手电筒照在脑壳上。三名便服男子走来跪在尸体四周,五人弯身紧凑在一起,几乎头挨着头。
“棍棒?”其中一名便馨探问。“或许水管?”
“我想不是。”佛格森头也不抬地说。“没有碎裂或凹痕。你看到的是血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