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ot;上帝是残忍的。quot;我茫然的说。

    君君又侧过头来，特别看着我。quot;万先生，你好像怪怪的，是不是有点不舒服?quot;

    quot;没有啊，我好好的。只觉得你母亲三十岁就死了，未免死得太早，使我想起宋朝陆游写的那两句诗：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大匆匆。一个美人三十岁就离开这个世界，太早了一些。quot;

    quot;你可能见过我母亲吗?你们都是台大文学院的。quot;

    quot;我比你母亲大十五岁，你说可能吗?quot;

    quot;应该不可能。你台大毕业时她才小学一年级。你们萧条异代不同时。quot;

    quot;但我跟你更异代了，却同时了，至少今天同时。quot;

    quot;这怎么解释?是我们有缘分，是不是?quot;

    quot;应该是。但要感谢一个人吧!这个人把这一缘分形成出来，这个人是谁?quot;

    quot;是quot;君君聪明的领悟到了，她手朝下一指。quot;是睡在这里的。quot;

    quot;你真聪明。是她。quot;

    quot;如果她没睡在这里，而出现在你面前，一个漂亮的人，你会喜欢她吗?quot;君君恢复了难过的情绪。

    quot;是女鬼吗?quot;

    quot;当然是活人。quot;

    quot;如你外婆她们所说，和你一模一样吗?quot;

    quot;一模一样。quot;

    quot;那quot;我停了一下。quot;那我想我会喜欢她。quot;

    quot;那你不喜欢我了?quot;君君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quot;喜欢她就是喜欢你。quot;

    quot;但她不是我。quot;

    quot;她可能就是你。或反过来说，你可能就是她，如果上帝的接力论正确的话。你们在生死线上正好衔接，奇怪不奇怪?quot;

    君君点头笑了一下。quot;如果是真的，上帝何必要她死呢?不让我生岂不也好?quot;

    quot;让她死让你生，是保持永远的青春美丽，给我看到。quot;

    quot;可惜你没看到她。quot;

    quot;看到你就看到她。在你身上，我看到双倍的青春美丽。quot;

    君君笑着，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quot;我们这样谈她，不知她知不知道。quot;

    quot;按照英国诗人华滋华斯《我们七个》那首诗，当小妹妹在姊姊哥哥坟上对他们唱歌说话的时候，小妹妹从来就认为姊妹哥哥会听到，因为小妹妹从来不以生死做尺度，来分隔她与亲人的关系。注意哟，小妹妹并没有宗教上的理由，也没有死后有灵魂等的理由，她只是纯自然的视死如生而已，她年纪最小，可是智慧高人一等，大奇妙了!quot;

    这时候，晴天忽然转成阴云。君君望望天，看看表，又环顾了一下母亲的坟。看到角上有点杂草，她过去要拔，我快步向前，帮她拔了。

    quot;这里大体上还算清洁。一般人上坟都是烧纸扫墓，我却什么都没有，只是来看看母亲。quot;君君凄楚的说。

    quot;这样最好，烧什么纸呢?扫什么墓呢?太迷信了、太世俗了。墓坏了，倒该修一修，没坏，只是上面有尘土，尘土厚薄就让风雨去扫吧。风雨才是最好的扫墓者。quot;

    说到这里，阴云更强了，远处且有了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