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叶脉一样凸出的明白无误的态度。月月明白了买子的态度,心里开始绞痛,撕扯般的绞痛。她捂着心口,说好吧,我去做我的好人,去做我的好人。月月说这话时,有一种跟谁赌气似的情绪,有一种保护什么,比如尊严和面子的自觉。泉眼终于眶不住泪水,再一次翻涌出来。
买子慢慢伸出双手,捧住月月的脸,在她的唇上吻着,留下纪念似的。买子在月月唇上吻着,月月没有拒绝,任凭他随意。月月的目光里蓄满了抑郁、责难和绝望,而就在这时,窗外响起惊天动地的一声——臭不要脸!古淑平冲进屋子,她吼着一个单调然而振聋发聩的声音冲进屋子,鼻子和嘴巴扭成一个晒干的瓜瓢,眼睛里盛满着愤怒。她怒气冲天的架势让人感觉进屋要打月月或者买子,可是她的手除了在空中挥了几挥,没有任何去向地又落了下来。买子震惊之余马上回头去拦古淑平,嘴里连声地喊着大婶大婶不怪月月,月月是个好女子。啪,一个巴掌终于打在买子脸上,脆亮的声音令三个人一同发蒙。少顷,月月在后边说话,月月说妈是我不好你冲我吧。月月异常冷静地冲出屋子,月月在预感的不祥终于发生时,不知为什么异常冷静。见月月走出屋子,古淑平重复一句:臭不要脸!之后一阵风似的跟了出去。买子跟到门口,几次翕张嘴巴要说什么,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在听到古淑平呜呜的哭声时,狠狠地把拳头砸在自己头上。
三个女人走在屯街完全一幅乡亲走门串友的图画。在秋天明澈的晚霞里,她们时而有前有后,时而并排擦肩,她们没有语言,好像那语言在亲朋家挥洒已尽。在林治亮小店前,月月还抿嘴笑了笑,治亮女人喊,娘仨干什么哪?古淑平说串门。治亮女人说,刚才还见你在地里间菜。古淑平心里骂了一句讨人嫌,嘴上却说,她嫂子学生她妈病重……
古淑平进家并没立时发作,见林治帮、国军、小青都在屋里候饭,她放下菜筐就揭开锅盖,端出馒头、米饭和几盘过节剩下的菜底儿。古淑平原是准备回来做点新鲜菜的,从天而降的灾祸打消了她周到安排饭食的兴趣。月月见婆母一如既往,也便参与跟着一同忙活,但月月心底十分清楚她将等待的是什么。月月异常冷静,月月的冷静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这让她看到母亲柔弱中的刚强在她身上的显现。月月甚至还像以往那样坐在国军身边喝了一碗稀粥。
吃罢晚饭,古淑平把所有人都叫到东屋,就像当初林治帮召集大家开会。父亲不再管事了母亲倒平添了威风,国军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大家聚齐,古淑平爬上炕里,古淑平干咳两声,目光冲向男人,说你个老鬼知道咱家出了什么灾祸?林治帮眯缝两眼斜睨女人,古淑平见男人充耳不闻,冲着他的大腿就是一拳,听见了没有老死鬼?你扶持的村长占了咱家媳妇!林治帮蓦地瞪大眼睛,国军仿佛火烧屁股顿时站了起来。除了小青,一家人全把目光追向月月。月月低着头,不去接受任何目光的追逼。古淑平说,你自个说吧,干过几回?古淑平不看月月,也不叫她的名字,好像看和叫都让她感到肮脏。月月躲过这个难听的字眼,依然冷静地坦白道,我对不起林家,叫我走,我现在就走。
什么?走?国军听完月月的话恍如小马驹第一次听到喇叭声,先是一个激灵,而后不顾一切尥起脚来,他上前揪住月月衣领连拖带拽将她拽进西屋,嘴里清脆地骂着操你妈你跟了人你什么时候跟了人?月月第一次听到国军骂人,胃里生出一种吃了苍蝇似的反感的同时,还有一种痛快——因为国军说她跟了人,月月感到无比痛快。月月此时特别想把跟了人的事实在林家大肆宣扬,并一定要强调是跟了买子,这在此刻对她似乎比什么都重要,这会平复她的由嫉妒而生出的疯狂。其实现实发生的一切都没能阻止她的失去珍物之后的疯狂,尤其在小青面前。她的爱是真实的,刻骨铭心的。国军将月月秌在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