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议社事
后者的脸色陡然变了,他咬紧牙齿,重重地“哼”了一声。
三位社友各自品着茶,好一会儿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吴应箕闭起眼睛,仿佛在养神;陈贞慧则沉思地慢慢捋着那部漂亮的长胡子。至于冒襄,还在轩外的当儿,他就听见吴应箕发怒的声音,接着又听见他那显然是抒发忧思的悲吟,进轩后,更发现两位社友神色有点不太对头。他便断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对方不说,他也不打算主动去问,“该告诉我,他们自然会告诉我的。”他想。
“这……小弟正恐耽搁,才决意不赴会的。”
“啊,我怕?”
“十娘,冒公子来啦,快迎接贵客!”
“辟疆,你别是有点怕吧?”
“定生兄有所不知,家母荏弱多病,为此事近半年来又忧伤殊甚,已数度卧床不起,至今汤药未断。且吾家除小弟之外,别无兄弟可奉菽水。弟此次出来,固是万不得已,其实心中日夜不安,如今得此消息,正恨不得身生双翼,飞归慈亲膝前。此外万事,都不是小弟所敢过问的。”
“公子万福!不知公子光降,请恕奴家失迎之罪!”
这当儿鸨母已经退出去,丫环把茶端上来。李十娘亲手斟了四杯,分别奉给客人和顾眉。最后,她自己也斟了一杯,本来打算走上前去陪客人,后来看见坐在后面的顾眉朝她招手,又看见客人们暂时没有呼唤的表示,便退到顾眉身旁坐下,静静地嗑起瓜子儿来。
“哦……”一提起新闻,冒襄便首先想到他父亲已获朝廷批准调任的事,心里冲动了一下,想把它说出来,但是又觉得不必显得过于着忙,临时忍住了。他侧着头想了一下,微笑说:“倒有一件——却是个笑话。小弟数日之前,在常州遇见汤允中,他说最近阮胡子被我们禁制得狠了,颇有改悔之意,已经不敢再同我们捣乱,还托人传话,说什么‘有不改心相事者,有如此水!’我听他说得煞有介事,便问他哪里听来的。他说是在扬州时郑超宗亲口对他说的。我又好气又好笑,当场抢白他说,你也是个老复社了,怎么竟相信起这等没根没蒂的话来?漫道阮胡子决不会这等说,就算他真说了,莫非你就相信?你真是个糊涂虫!若是超宗告诉你,超宗更是糊涂虫!”
冒襄的脸顿时涨得通红,随即冷笑着说:“次尾兄虽欲行激将之法,其奈小弟归家之志已决,非言语所能打动!”
陈贞慧连忙站起来,摇着手:“哎,没的事!别听次尾瞎说!”他转向吴应箕,继续使着眼色,“次尾,你哪儿听来这些混话?怎么我就没听到?——哎,算了,不谈这事!好端端的自家人,伤了和气,何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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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瞧你是害怕几社那帮子人,你还怕得罪阮胡子,怕得罪建虏、流寇!”吴应箕的话尖刻得像一把刀子。
“主持今年大会的,还有一个是李舒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