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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就是这样生活了十八年的世界。不过也快要结束了。

    四年前父亲辞去单位的职位,下海经商。现在已经是一个大饭店的老板。每天客来客往,生意红火异常。已经得意到可以在接到订座电话的时候骄傲地说“对不起本店不接受预定”了。

    新买的房子在高尚的小区。高层住宅,有漂亮的江景。

    只等夏天交房,就可以离开这个逼仄而潮湿的弄堂。甚至是可以用得上“逃离”这个词了。像是把陷在泥泞里的脚整个拔起来。

    母亲活在这种因为等待而变得日益骄傲的氛围里,与邻居的闲聊往往最后都会走向“哎呀搬了之后我这风湿腿应该就好很多了,这房子,真是太潮湿了,蛇虫百脚。”或者“我看你们也搬掉算了。”

    这样的对话往往引来的都是羡慕的恭维,以及最后都会再补一句“你真是幸福死来。不但老公会赚钞票,儿子也争气,哪回不考第一啊。哪像我们家那小棺材,哦哟。”

    这个时候,齐铭都只是远远地听着,坐在窗前算习题,偶尔抬起头,看到母亲包围在一群烫着过时卷发的女人中间,一张脸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其实有好几次,齐铭在回家的路上,都会听到三言两语的议论,比如。

    “齐家那个女人我看快得意死她了,早晚摔下来比现在还要疼。”

    “我看也是,男人有了钱都变坏,你别看她现在嚣张,以后说不定每天被她老公打得鼻青脸肿。”

    “倒是她儿子,真的是算她上辈子积德。”

    “听说刚进学校就拿了个全国数学比赛一等奖,哎。”

    就是这样的世界,每天每天,像抽丝般地,缠绕成一个透明的茧。虚荣与嫉妒所筑就的心脏容器里,被日益地灌注进粘稠的墨汁。

    发臭了。

    齐铭每天经过这样一条狭长的弄堂。

    路过易遥家的时候,会看到她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

    她妈林华凤每天下午都坐在门口嗑瓜子,或者翻报纸。

    齐铭从厨房窗口把笔记本递进去,“给,帮你抄好了。”

    易遥抬起头,擦擦额头的汗水,说,谢谢,不过我现在手脏,你给我妈吧。

    齐铭将笔记本递给易遥她妈时,她母亲每次都是拿过去,然后朝房间里一扔。齐铭听到房间里“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的声音。

    往前再走两步,就是自己的家。

    钥匙还没插进孔里,母亲就会立刻开门,接下自己的书包,拉着自己赶快去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差不多会听到隔壁传来易遥“妈,饭做好了”的声音。

    有段时间每天吃饭的时候,电视台在放台湾的连续剧《妈妈再爱我一次》,听说是根据当年轰动一时的电影改编的,母亲每次吃饭的时候就会一边吃一边长吁短叹,沉浸在被无私的母爱感动的世界。那段时间,母亲总是会擦一擦眼角几乎看不见的泪水,然后告诉齐铭母亲的伟大。

    齐铭总是沉默地吃饭,偶尔应一声。

    就像是棉絮。横亘在血管里。阻碍着血液的流动。“都快凝结成血块了。”心里是这样满满当当的压抑感。总觉得有一天会从血管里探出一根刺来,扎出皮肤,暴露在空气里。

    每当母亲装腔作势地擦一次眼泪,血管里就多刺痛一点。

    也只是稍微有一点这样的念头,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坦然地面对自己对母亲的嫌恶。这是违反伦常和道德的。所以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偶尔如气泡从心底冒出来,然后瞬间就消失在水面上,啪地破裂。一丁点儿的水花。

    不像是易遥。

    易遥的恨是赤裸而又直接的。

    十五岁的时候,偶尔的一次聊天。

    齐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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