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幅Gamp;#8226;多莱的铜版画——小酒馆里人影摇曳,一个美丽的吉卜赛女郎,正痴醉地跳在一张粗木桌上。在我看来,它仅次于摩尔方塔、也是塞维利亚的象征。高兴的是,如同神在微笑一样,正巧我住的小旅馆也挨着一个几步方圆的小广场,它的西班牙语名字里好像也有个字是“luz”,灯或光。
然后就是龙达、科尔多瓦等等地方了。当然若是细说这些历史名城,座座都有各自的典故,但是梅里美避开了上述城市的最呛鼻的气息,比如醒目的摩尔文明气息。我当然不可能扔了它们只迷着一本小说——所以在塞维利亚或科尔多瓦的时候,我的思路常常离开了《卡尔曼》。而等我从考古访旧中回来,又琢磨起这部对我影响最大的小说时,它们便无一例外,又都化成了迷路深巷、都市暗部,都变成了巴斯克和吉卜赛出没的绿林。
我翻着小说,也跟着进入安达卢西亚纵深。
去直布罗陀市街需要通过英国边界。我只能在那座山的这一头,津津有味地体会唐amp;#8226;何塞干掉那个红制服军官的滋味。就在那座英国人至今占据的石头山下,卡尔曼公然用色相做诱饵。她没有留意,古典版的恐怖份子若动了真情,后果会怎么样。
直布罗陀的形状,和房龙的速写一模一样。由于读了一本房龙地理,我的脑子里印上了一座比照片还要逼真的石头峭壁。不能不佩服那老头,他唰唰几笔,画出来的就是本质。嘿,真的到啦,我暗自想。地中海面上吹来的呼呼的风,此刻正打着脸颊。这地貌的险要和奇绝,恰好和它的要冲意义一致。我在反刍内心的滋味,多奇怪:当你决心走过窄窄的独木桥时,你的路就大大宽广了。否则你怎么会在这里凝视直布罗陀。
直布罗陀如一条翘首的鲸鱼,如一艘巨型的战舰,笔直的巨喙雄伟地插在海面上,与深蓝的大海峡互成一组。这里就是隔开了内与外、欧洲与东方、富足的中心与贫弱的四极的直布罗陀海峡。
我想象着当年的阿拉伯战士陀力格,想象他用牙齿咬着一柄弯刀,登上这座悬崖的情景。那场景不知为什么栩栩如生。但是卡尔曼和她的民族呢,他们越过这条天堑的路径却漫漶不清。
如今临近直布罗陀的港口是阿尔赫西拉斯。从轮渡上走下来的,大都是摩洛哥人。间或有一两个日本学生,抱着厚厚的手册独自旅游。天气晴朗,可以看见海峡对岸。我听见他们用日语低声喃喃道;啊,非洲。我猜欧洲人的心里会有所不同,他们大概会叹道;啊,东方。
海峡里一片秩序与安宁。已经没有放浪不羁的吉卜赛姑娘,没有暗藏匕首的卖橘子小贩,没有走十步见十种的异族了。
从这港口可以去塔里法玩,它也是一个阿拉伯人命名的半岛。在历史上,它是八百年里穆斯林进出西班牙的第一个地点(旁边的直布罗陀第二);从微观上来说,它是《卡尔曼》故事的转折:一天,唐amp;#8226;何塞听说,关在塔里法监狱里的一个恶棍、他是卡尔曼的丈夫——出狱回来了。
后面的情节扣人心弦。手里拿着安达卢西亚的地图,两脚又一个个地验证着安达卢西亚的地点,我渐渐熟悉了小说依靠的土地。此时读着,无论是依着龙达绝壁的桥,或是顺着马拉伽明亮的海,我的眼前如今栩栩如生地画着盗贼们活动的路线。
总的来说,他们尽力靠近直布罗陀的北岸。但把一只脚,留神地踩在山里。他们窥测着城市,时而闪电般一击得手;也随时小心着,一步跳回山里。
龙达的重重深山里处处有他们的巢穴;路劫和杀人,内讧和争风,铜管枪和刀子,黑垢的小旅栈,硬面包和泉水,如注喷涌的鲜血,不会疲软的骏马——都在这片山地的腹里展开。小说第一章脍炙人口的开幕,也是让富于情趣的考古学家在这样的山路景